第273章 江山美人皆天下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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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外阳光正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不同于牢内的阴暗湿冷。沈羡鱼脱下身上披着的外袍，折叠整齐还给他，“谢谢。”
陆冉空接过，觑了眼她的神色，“陛下可有什么想说的？”
沈羡鱼想了想，“温家秋后问斩。”
陆冉空颔首，“微臣知道。”
他狭长的眼眸看她，深沉地像是盛了一汪幽静的湖，沈羡鱼在这样的注视下，突然有点慌了，于是微微低头，掩饰眼底的错乱
，“明日朕会安排一场庆功宴，庆祝陆将军凯旋归来。”
“如此，却是不必了。”他这么说，声音冷淡。
沈羡鱼抬头，他的视线已经移向别处，“温家被抄，尚且有诸多事项等着处理，微臣分身乏术。”
“但这是朝廷惯例。”沈羡鱼脱口道。
陆冉空淡淡地笑了，“原来是因为这一条惯例。”
他神色寡淡，像是阐述一个事实，将后两个字反复放在嘴边咀嚼，仿佛怎么都想不明白。
“既如此。”他说，“微臣便不能拒绝了。”
“陛下放心，微臣会去的。”
沈羡鱼皱了皱眉，深觉他话里的不对劲，但确实不能反驳什么，这时头顶的声音响起，“前方便是陛下寝宫，微臣便送到这里了
。”
他没有再继续走下去的意思，沈羡鱼回头，看得到两人之间不知不觉隔开的距离。
站在远处的人此时微微垂眸，背后是宫墙内的漫漫长路。
“微臣告退。”
低沉的声音传来，陆冉空转身离开。
——微臣如何？
遥远的记忆中出现一个人，认真地问她，同这时缓缓交叠在一起。
沈羡鱼揉了揉脑袋，真的是，越来越像了。
……
庆功宴安排在夜里，宫内灯火通明。
沈羡鱼低头看了眼空着的位置，顿了顿，转头看向中间的歌舞。
朝臣坐在外圈，低低谈论着一些事情，只是都默契地避开了最敏感的话题。
譬如陆将军。
庆功宴，主人公却不在其中，何谈庆功？
反观一众将士，虽是卸去甲胄，周身的肃杀之气犹存，皆是安静地坐在一边，更像是整装待发的前夕，他们在等着将军的指令
。
仿若两方极端。
“朕恭贺诸位拿下楚国。”沈羡鱼作为天子，自是要说些什么，她捧起酒杯，对着一众将士笑着道，“北鸢有如今，你们功不可没
。”
“这是臣等的职责，多谢陛下！”
副将拱手，回应天子。
之后气氛便有些冷了，歌舞纵然有趣，看多了便也腻了，沈羡鱼有些意兴阑珊，时不时对着下方举杯致意的人点头，酒杯虚虚
握在手里，象征性地抿一口。
轻烟在一旁胆战心惊，时刻注意着她什么时候喝一口，见差不多了便提醒道，“陛下，您不能再喝下去了。”
沈羡鱼正心烦着，不知不觉就喝完了一杯，只觉得两边耳朵嗡嗡地响，直勾勾地盯着见底的杯子好一会儿， 便抓着酒壶又倒
了一杯。
“微臣来迟了。”
低低沉沉的声音蓦地插入，沈羡鱼虚虚握着酒杯的手一抖，洒出半边桌子的酒。
陆冉空一身黑衣，坦然落座。
一身的杀伐之气，在入座之时，片刻间消散。
众人面面相觑，在此之前的诸多猜测再次落空。
“陛下？”
她这时听到轻烟的声音了，攥着杯子的手不断收紧，一时间心绪紊乱，吩咐轻烟清理桌子，满手的粘腻抵不过心底的兵荒马乱
。
真是奇怪，曾经太多提防的人，竟在不知不觉间无时无刻不在侵扰思绪。
“微臣来迟一步，便以三杯酒赔罪。”
陆冉空眼皮子眨也不眨，连续喝了三杯下肚，空着的杯子被举起，滴酒未落地，的确是喝尽了。
宴会一时间陷入死寂，这场无声的赔罪，着实叫人捉摸不透。
酒醒，沈羡鱼笑出声，恢复漠然的态度，接了他的话，“陆将军当真是叫朕意外。”端起一杯酒，她喝了下去，以示对重臣的重
视。
到这时，宴会才终于有了点庆功宴的意思。
轻烟低低诶了声，沈羡鱼眼前模糊，支着手昏睡过去。
半晌后，好像有人将她扶了起来，沈羡鱼撇了撇嘴，只当是轻烟。
陆冉空将人抱回天子寝宫，正欲离开，手却被抓住。
“陆冉空，你到底当朕是什么？”
昏睡的人模糊道，陆冉空垂眸看她，神色不明。
……
翌日沈羡鱼扶着额头推开门，又要上早朝了。
轻烟急匆匆跑来拦下她，“陛下，大殿外，大殿外……”
“发生了何事？”
见她支吾了半天都不曾说出重点，言语间却是激动万分的，沈羡鱼不明所以，转头却是远远看见阶梯尽头背身而立的影子，墨
色盔甲折射冷硬的寒光。
面前直铺而下的数十层台阶外，军列整肃，在飒飒的风里静立。
北鸢的jūn_duì ，占据了整个场地。
陆冉空转身，盯着沈羡鱼的方向看了很久，在北鸢议政的大殿外，在所有北鸢朝臣和将士的见证下，屈膝俯身，半跪而下。
“军权奉上，朝政笼心，陆冉空愿效忠陛下，千代万代！”
铿锵有力的声音穿云，隔了重重的距离砸在沈羡鱼心头，他的身后，万千将士齐齐拜倒，代表着他们彻底的臣服。
“陆冉空。”沈羡鱼喃喃地出声，定定看着眼前的人，一瞬间哑然。
几年里的抢夺，她以为的明争暗斗，在此刻终于落下帷幕。
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结局，那些曾经的提心吊胆，满心戒备，在此刻倒像是一场虚无的幻想，她躲了数年的人，甘愿站在她
的脚下。
沈羡鱼一步步拾阶而下，目光撞入那双墨染般纯黑的眸子里，陆冉空仍是半跪着，抬头凝视着她。
再开口，嗓音干涩，“你筹备了多久？”
陆冉空握住递到眼前的那只手，攥紧，站起了身，沉声道，“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了，或许是益州水患的时候，或许是那时花灯下看进她眼底的时候，又或者，是见到醉酒的她朦胧着一双眼看他时，
也许更早。
他的一切，总该是给她的。
所有的战场厮杀，也许从那时回京后抬头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注定了他今后的俯首称臣。
家国天下，他选择了成全她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