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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爱上大丈夫下

作者:煓梓

男主角:樊嘉士

女主角:梁萱若

内容简介:

“这么修长的手指,不该留下这么多伤痕”

一个萍水相逢陌生人的关心,让梁萱若难以忘怀。

他是个充满吸引力的男人,总是冷著脸总是在命令别人;

极没耐性又霸道,但隐含的温柔让她觉得好温暖

这年头有钱人多有心人少,他肯花心力照顾癌症病童实在难得,

她看在眼里既感动又心动,不能也不想抗拒他的魅力,

因为心盲了,直到最后一刻才发现,这男人实在危险

他玩弄生命挑衅世界践踏尊严,只为了得到她

可悲的是,她并非被王子所爱的灰姑娘,只是别人的影子,

身为孤儿的她注定一无所有,连幸福都遗弃了她

正文

第11章1

冬季的夜晚,雨如雪花一般飞舞。

今晚的雨不大,但风特别强,雨被强风吹斜不断打在玻璃窗上,一滴附着,另一滴又滑下,宛如透明的星星,被无止境的黑夜吞没。

雨滴滴答答地落下,夜是那样深沉,遮蔽了天空,吞噬了梦境。

梦魔今天和以往一样,不定时出没在樊嘉士的梦境,将他带回到好久好久以前,想遗忘却又忘不掉的童年。

不断从天空落下的雨丝,穿越时空与现实,飘进樊嘉士的梦。

梦中的他又回到六岁,和小朋友们一起到公园去玩,雨丝飘落在未铺设柏油的黄土地上被泥土吸收,留下褐色的圆点,一如樊嘉士脸上的污渍,总是擦干净了以后,下一秒钟又出现。

“嘻嘻嘻”

这群小朋友,都是住在这附近一带的孩童。照理说,现在应该是他们上学的时间,但是这群小朋友都无法上幼稚园,因为家境不允许,只好任由他们成群结党到处胡闹。

“干xxxx”

“干”

他们总是以嬉戏开始,打架收场,其中伴随着难听的国骂,旁人看他们没教养,总牵着自己的儿女孙子躲到一旁,吩咐他们不要学。这群小朋友刚开始还会在意,久而久之也习惯了,顶多就是看那些躲得远远的大人小孩一眼,然后继续玩继续骂脏话,反正家人也不会管他们。

说起来很无奈,这群小朋友都出自问题家庭,教养不好也不是她们的错。他们不是父母离婚,就是单亲,再不然就是隔代教养,家境普遍都不好,经济条件尤其差。

樊嘉士就是出自这样的问题家庭,单亲父不详,由母亲一个人独自扶养,经常一回家都是面对空荡荡的屋子,玩伴也几乎都是和他同样处境的附近邻居,想当然耳教养也不会太好。

他们玩着玩着,原本细如发的雨丝开始变粗,集结成雨滴。

“xxx”

小朋友们又是国骂连连,纷纷找地方躲雨,樊嘉士的家因为离公园最近,干脆直接回家,不玩了。

这附近一带的房屋都是又破又旧,少说也有几十年历史,许多都被有关单位鉴定为危楼,有些房子甚至不能住人。

樊嘉士和他mā mā 就住在其中一栋危楼之中,虽然是危楼,每个月的房租也是一笔极大的负担,对一个独力抚养儿子的女人来说,光要筹每个月近万元的房租,就已经足以教她喘不过气,况且还要应付基本的生活开销,根本无力让樊嘉士上幼稚园。

“王嘉士,再见”

“再见”

那个时候他还不姓樊,因为他是私生子,只能从母姓,他母亲姓王,他也跟着姓王,当时的他根本不明白姓氏的重要性,只知道他mā mā 每天的心情都很沉重,脸色都很差,他很怕他mā mā 。

轰隆隆

巨大的雷声,催促雨滴不停往下落,樊嘉士只好用冲的。

“干”他习惯性地骂脏话,反正也不会有人管他,回家也是一个人,无所谓。

好不容易赶在雨变得更大前回家,樊嘉士还是没能躲过被雨淋的命运,全身上下都被雨打湿。

这一整排老旧公寓,皆有五层楼高。没有电梯,就连楼梯也是摇摇晃晃,铁制的扶把生锈得厉害,水泥罐的阶梯凹凸不平,稍一不小心很容易因为踩到凹洞而跌倒,樊嘉士就跌过几回。

他和母亲住在其中一栋公寓的五楼,每天爬上爬下已经很习惯,三步并作两步,很快便回到家。

“呼”尽管樊嘉士的体力再好,一次要爬五层楼,还是免不了气喘吁吁。

到了家门口以后他直接推门进去,反正他家穷到只剩一台电视和冰箱,就算小偷光顾也没有什么东西可偷,也没必要锁门。

他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背脊立刻升起一股寒意,这代表他mā mā 在家,而且正在喝酒。

“嘉士。”

他本来是想趁mā mā 还没有发现他之前,再偷偷溜出去的,谁知道他的动作太慢,被mā mā 逮个正着。

“mā mā 。”他怯怯地看着王春慧,曾经美丽的脸庞,被沉重的生活压力和酒精摧残得失去光华,再也不复昔日光彩。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一回来就没有看见你。”最糟的是她的酒瘾越来越大,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樊嘉士也越来越怕她。

“我去公园玩。”他回答。

王春慧拿起酒瓶将酒倒进酒杯,顺便瞄了樊嘉士一眼,樊嘉士紧张地舔舔嘴唇,好怕她又发脾气。

“你的脸好脏,过来我帮你擦干净。”王春慧招手要他走近,他其实很想逃跑,但又不敢违逆mā mā 的意思,只好乖乖听话。

王春慧全身上下充满了廉价酒的呛鼻味,樊嘉士才刚走向她就想吐,但又不敢吐,只好尽力忍住。

王春慧见儿子畏畏缩缩不敢走近,干脆一把拉过他,拿袖子帮他把脸上的污渍擦掉。

樊嘉士虽然怕mā mā ,但基本上还是爱mā mā ,就算被她身上的酒味熏到头昏脑胀,还是觉得很幸福,至少mā mā 是关心他的。

大多数的时间,王春慧对樊嘉士的爱无庸置疑,只有在不如意的时候,她才会想起自己的委屈。

她用力擦樊嘉士的脸,擦着擦着,脑海浮现出一张和樊嘉士一模一样的脸,那个曾经和她春风一度的男人,有着坚毅的五官深刻的轮廓和冷酷的表情。她曾经为他深深着迷,甚至主动奉献处女之身,一夜风流的结果换来的只有独自生子的痛苦,对方一点都不在乎。

她恨他,她恨樊清凯因为无法当着他的面表达心中的恨意,只得把这份心情转嫁到樊嘉士身上。

“都是你害的”可恨的樊清凯,竟然狠心抛下他们mǔ_zǐ ,几年来不闻不问。

“如果没有你,我早就嫁人了,日子也不必过得这么辛苦”她对樊清凯的恨,毫无例外又化为对樊嘉士的暴力,樊嘉士虽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突然发怒,但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又要打他。

樊嘉士直觉地往后退,此举惹恼了王春慧,她拿起摆在桌子上的藤条,狠狠地朝他的小腿打下去,樊嘉士痛得哇哇叫,一直想跳开。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打死你算了”王春慧发了疯似地拼命抽打樊嘉士的腿,在樊嘉士瘦弱的小腿流下鲜红色的鞭痕。

樊嘉士压根儿不晓得自己错在哪里,只知道他的腿很痛,唯一能让mā mā 住手的方法只有求饶,他只能哭求他母亲。

“mā mā ,我下次不敢了,你不要打我”他一边躲藤条,一边哀求mā mā 别打他。

王春慧根本听不到儿子的哀求,她满脑子都是被抛弃的怨恨和无力生活的痛苦。

咻咻

她拼命挥动手上的藤条,下手之重好像在对待仇人,将她对樊清凯的怨恨,全部移转到樊嘉士身上。

“我失业找不到工作,还要想办法养你这个拖油瓶,你教我怎么办”王春慧一身酒味的吼道。“你怎么不死一死算了”咻咻

“mā mā ,不要打了”

“你死一死算了”

一下两下三下

藤条如雨丝不断打在樊嘉士身上,每一下都打得他好痛,每一下都打进他的心底。

“不要打了”

樊嘉士在梦中的哀求,换到现实变成一连串的梦呓,随着狰狞的梦境,越来越大声,不仅他自己难受,也吵醒了梁萱若。

她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身边的樊嘉士额头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嘴里呐呐自语,至于说什么则是听不清楚,只看见他的表情十分痛苦,似被噩梦纠缠。

“樊嘉士”她不知道他作了什么梦,但她知道这个时候必须把他叫醒,否则他会一直痛苦下去,没完没了。

“樊嘉士,快起来,你作恶梦了”她大声叫他,他仍然身处于恶梦之中,怎么都叫不醒。

梁萱若只得用力摇他的肩膀,务求将他唤醒,因为她知道一个人处在梦中有多孤独,没有人解救又有多可怕,她有过太多相同经历。

“樊嘉士”她尽全力大吼,梦中的樊嘉士也在尽全力反抗他mā mā ,几乎和她同一时间大叫

不要打了

随着他在梦中的大吼,樊嘉士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梁萱若柔美的脸庞,顿时放下心来。

“呼呼”他气喘吁吁地看着她,情绪还无法完全从梦中脱离,依稀还能看见母亲狰狞的面孔。

“你作恶梦了,满头大汗。”梁萱若用睡衣的袖子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语气温柔得像幼稚园老师。

她温柔的举动,让樊嘉士的胸口流过一股暖流,同时又尴尬。他最狼狈脆弱的一面,就这么毫无保留曝露在她面前,这是他最不愿意发生的事。

樊嘉士打量梁萱若的脸,绝美的脸庞上写满了关心,没有半点嘲笑,好像真的很担心他。

他伸手想回应她的关心,耳边又响起周益强的话,心头倏地涌上一股不安。

你用卑鄙的手段得到小若,就算能够得到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

他费尽心机才逼迫她嫁给他,她不止一次说恨他,她不可能真心对他好,她一定是在演戏。

“别假惺惺,我不需要你的安慰”他挥开她的手拒绝她的好意,怎么也挥不掉残留在他心中的阴影。

梁萱若把手收回来,静静地看着樊嘉士,不明白他如果这么厌恶她,为什么还坚持要她一起睡完全没有道理。

她不发一语,下床拿起放在椅子上的睡袍穿上,默默离开樊嘉士的房间。

“你要去哪里”樊嘉士挡在她面前,语气凶狠的质问,她僵硬地回道

“回房间。”她不想惹人嫌。

“我说过,从现在开始,这就是你的房间。”他的口气不容质疑,梁萱若不禁回想起稍早时他们的对话。

他将她叫到起居室,告诉她从今以后他们不再分房睡,她仍然可以保留她的房间,但每天晚上要睡在他的房间,不能再像前些日子一样各睡各的,只有行房的时候才在一起。

“为什么”她那时就问他,答案很简单。

“你问这个问题,自己都不会觉得愚蠢吗”他说话的语气一贯嘲讽。“我们是夫妻,这是很自然的事。”

当时她无力反驳,现在看他的表情,却不由得后悔当时没有拒绝。

“但是我看你好像一点也不希望我在这里。”她说出她的想法,只见他一脸不自在。

“我只是不习惯睡觉的时候,有人在我身边。”他尴尬地承认,他确实有这毛病,就算对象换做吴诗帆也不例外。

“为什么”她好像一直在说这三个字,针对不同问题提出疑问,但他好像从来没有正面回答。

因为他不想被人看见自己最脆弱的一面,他必须永远以强人的姿态出现,这就是原因。

但是他说不出口,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解释,那会显露出他的脆弱和没自信。

有一瞬间他很想卸下防备,在她面前展现最真实的一面,却又欲言又止,怎么都无法跨出第一步。

“这不关你的事,你只要乖乖听话就行”最终他还是选择强势面对梁萱若,不让她有任何碰触内心的机会。

“你只需要一具听话的木偶吗”她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樊嘉士,虽然她口口声声说恨他,但内心其实比谁都渴望能和他分享心事,不希望自己永远只能接触他的表面。

樊嘉士握紧双拳,不明白她为什么老爱提出他无法回答的问题,如果他摇头,她就会投入他的怀抱说爱他吗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对,我只需要一具听话的木偶,你最好别再有太多自己的意见。”他冰冷回道。

尽管梁萱若的内心深受打击,她仍然极力维持表面的平静。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问你任何一件事。”是她不自量力,妄想进入他的内心世界。他早表明他要的是她的身体,对她的爱不屑一顾,更不需要她关心,她再自作多情只会换来无情的嘲笑。

“当然要如此。”他的回答就像她预料中那么尖锐。“别以为冠上樊太太的头衔,就真的有相同的权利,对我来说,你只是一颗棋子。”

是,她只是一颗棋子,棋子是不会说话的,也不懂得思考。

“你不必担心,我从来没有忘记这一点。”她怎么敢忘尤其在他刻意提醒之下,她一刻都不会忘记。

她的语气太平静了,反而激起樊嘉士的罪恶感,突然觉得自己很混账。他不想伤害她,却总是不断伤害她,他竟无法控制这局面,可恶又可笑。

“晚安。”梁萱若不想再自取其辱,干脆上床睡觉,手才碰到棉被,立刻被他反握住。

“谁允许你道晚安的”他好像无法阻止自己继续扮演混账。“要我说了才算数”

话毕,樊嘉士将她拉向自己,褪下她身上的睡袍,狂乱将她带进情欲的风暴。

他不止是混帐还是个笨蛋,面对爱情,只懂得掠夺,总有一天会一无所有。

“这是婚礼当天的观礼及宴客名单,请您过目。”陆超群将厚达十页的名册放在樊嘉士的桌上,樊嘉士随手翻了一下,都是商界一些重要人物,一个也没有漏掉。

“你做得很好。”樊嘉士也不过问婚礼及宴客的所有流程,他相信凭陆超群的能力,一定可以把婚礼办得十分出色。

陆超群打量樊嘉士,在他脸上看见以往不曾见过的表情,带着期盼又焦虑不安,真实反应在他的情绪上。

“您一定希望那天早点来临。”婚礼就订在他三十岁生日当天,但他们会提前登记结婚,那天只是形式,做给所有人看。

“当然,麻烦事能够越快解决越好。”樊嘉士不否认,从口气就可以听出他的焦躁。

陆超群闻言沉默,虽说结婚是取得遗产的必要手段,宴客也是必要的程序,但没有必要把婚礼搞得这么盛大,尤其在他和梁萱若的婚礼只维持三年的情况之下,他的所作所为,令人费解。

这是陆超群第一次无法理解樊嘉士,似乎自从遇见梁萱若以后,他也跟着她一起陷入混乱,不像往常那般精明。陆超群能想到的唯一解释是他的老板真的爱上梁萱若,只是在爱情面前,他显得低能,连自己的心都摸不清楚。

不清楚或是不愿面对,陆超群万万没想到樊嘉士在爱情方面如此胆小,这倒使他显得有些人性。

“对了,医院那边有消息吗”樊嘉士要烦心的事情不少,陆超群也跟着忙碌。

“您指哪一家医院”是小光还是周益强他们分别住在不同的医院接受治疗,得先问清楚。

“一个病人已经够我烦了,现在还得管两个。”樊嘉士自嘲。“先说周益强的病情好了,他现在怎么样”

“他目前的病情很不稳定。”陆超群迟疑答道。“自从总裁通知他即将和梁小姐结婚以及结婚的原因以后,他的病情就每况愈下。虽然有最好的医疗团队尽力救治,但效果不彰,医院方面昨天已经有通知过来,要我们做好周益强随时会走的心理准备。”

这真是一个坏消息,樊嘉士虽然讨厌周益强,但还没有强烈到希望他死,他反倒希望他好好活着,对梁萱若才交代得过去。

“不要让梁小姐知道这件事。”他指示秘书。

“我不会让消息传出去。”陆超群知道这场婚礼对樊嘉士有多重要,这不单是他取得遗产的关键,也是他完全得到梁萱若的重要时刻,绝不容许任何人捣乱。

第11章2

“小光呢”樊嘉士接着问。“他的情况有没有好一点”

“还在等骨髓。”提起小光,陆超群的表情更加犹豫。“目前还没有好消息,医院也很急。”

“医生怎么说”樊嘉士皱眉,开始觉得好运用尽,最近做什么事都不顺心。

“恐怕比周益强更不乐观。”陆超群足足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回答。

樊嘉士闻言不文雅的诅咒,他已经好多年没有骂过脏话,最近却一再破例,再这么下去,过去那个总是浑身脏兮兮的野男孩,恐怕又要上身。

他尽力压抑自己的情绪,提醒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樊氏集团的总裁,不能失态。

“我去医院探望小光。”樊嘉士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推开皮椅就要离开办公室,自从开除老刘以后,他就经常自己开车,几乎已成为一种习惯。

“接下来的行程呢”陆超群问。

“全部取消。”小光比较重要。

陆超群点点头表示了解,他的老板越来越人性化,他不晓得这是不是一件好事自己勉强也算是他人性化下的受惠者,以前的樊嘉士,根本不可能容忍他所犯下的错误。

陆超群的心情很复杂,正是因为樊嘉士做事英明果断个性够冷酷无情,他才追随樊嘉士,如今他不经意显现人性化的一面,看在陆超群眼里既惊奇又惊讶,极需要时间适应。

“小光。”然而如果了解樊嘉士,会发现他其实没有改变那么多,至少对小光的关心从来没有消退过。

“樊叔叔”不期然在病房见到熟悉的身影,小光高兴地咧开嘴,看得出他非常想念樊嘉士。

“你好久没来看我了。”大概有一个月了。

“对不起,最近有好多事要忙,抽不出时间来医院。”看着小光苍白的病容,樊嘉士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小光,他是那么盼望他能来看他。

“我知道樊叔叔是个大忙人,都不敢让护士阿姨打电话吵你。”小光点点头,一副小大人样,看在樊嘉士眼里更加心疼。

“你真懂事。”他摸摸小光的头,几乎说不出话。

“水果姐姐没和你一起来吗我好想念她。”除了樊嘉士,小光还想见梁萱若。

“你想见她吗”樊嘉士哑着声音问小光。

“可以吗”小光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显示他真的很喜欢梁萱若。

“这有什么困难”樊嘉士笑着拿出手机,打算满足小光的所有要求,当作是弥补他这么久没来医院的赔礼。

美容沙龙内,梁萱若望着自己的十根手指发呆,不过才两个月的时间,她的手已经变得跟之前完全不一样,白皙又光滑,怎么看都像贵妇的手。

贵妇。

这两个字像是最高明的笑话,无声嘲弄梁萱若。

她即将嫁入豪门,却没有身为新嫁娘的喜悦。她现在的日子过得比任何时候都好,心灵却也比任何时候都来得空虚,对她来说,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太不真实,她多希望能够明早一觉醒来,所有事情都归回到未遇见樊嘉士之前,她依然在街头卖水果,阿强依然在家等她,日子过得虽然辛苦,但至少不会尝到心碎的滋味。

想到这里,她深深地吐一口气,觉得自己好自私。如果所有事情真的回到原点,阿强只能在他们租的破房子里头等死,连最基本的尊严都没有,她怎能如此残忍

做人,好难。

她苦笑,这个时候她大衣口袋内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直接按下绿色通话键,线路那头果然传来樊嘉士的声音。

“你在哪里”他劈头就问。

曾经,她为这低沉的声音心动不已,如今她的心情依然激动,只是理由已经大不相同。

“我正要离开美容沙龙回家,有事吗”她看看天色,已经快接近黄昏,天开始暗下来。

“不用回去了。”樊嘉士回道。“直接叫司机载你来圣和医院,小光想见你。”

“小光”那个可爱的小男孩

“你见过他。”樊嘉士没什么耐心。“不要告诉我你忘了他的长相。”

她没忘,她只是不喜欢他说话的口气,好像她是小狗似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马上过去。”但她不想计较,因为有个生病的孩子正在等她,就算有天大的委屈,她也会往肚子里吞。

“快点过来”樊嘉士说完这句话后马上切断手机,一点都不温柔。

梁萱若耸耸肩,将手机放回大衣口袋,跟美容沙龙的人打声招呼,便坐上林肯车直奔圣和医院。

樊嘉士又帮她找了一名新的司机,这位新来的司机很客气,但她还是喜欢老刘,她可以从老刘的眼底看见同情,因为他们是同阶层的人,唯有老刘可以理解她。

梁萱若突然觉得寂寞,她的身边没有半个熟识的人,生活里只有樊嘉士。然而,当她到了圣和医院,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小光以后,心中所有抱怨瞬间消失,比起那么小就被病痛剥夺自由的小光,自己要幸福得太多。

“水果姐姐”小光只要能够看见梁萱若就很高兴,脸上堆满笑容。

“小光,你还好吗”她走近病床,发现小光的脸颊比起两个月前又凹陷许多,双颊越来越瘦。

“我很好。”小光点点头,一副懂事的模样,梁萱若都不忍心看。

“我去买水果给你吃,你等我。”她怕自己会在小光的面前掉泪,只得佯装出开心的样子,看在小光眼里分不出真假,只觉得她的笑容好美。

“谢谢水果姐姐。”小光真的好喜欢梁萱若,她的笑容既灿烂又温暖,看起来好舒服。

梁萱若对小光笑一笑,随即低头夺门而出,不让小光发现她在掉眼泪。

樊嘉士把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也许感动的成分居多,他自己也不清楚。

“樊叔叔,我好喜欢水果姐姐,真希望你们能在一起。”小光看似天真,其实相当早熟,一眼就看出樊嘉士喜欢梁萱若,总在不经意的时候流露出温柔的眼神,但梁萱若好像没有发觉。

“小鬼头”樊嘉士温柔地摸摸小光的头,笑着说。“我们已经在一起,再过两个星期就要结婚。”

“结婚”听见这个消息,小光两眼发亮。“你和水果姐姐”

“是啊,你高兴吗”樊嘉士问。

“高兴”小光拼命点头。

樊嘉士再次摸小光的头,他的脸色因为兴奋而红润许多,希望他的脸色能够一直这么好。

在等待梁萱若的期间,小光又跟樊嘉士说了许多有关医生护士的趣事,樊嘉士静静的聆听,心疼小光活动的空间只局限于医院,认真考虑该不该让小光出院,令派专人照顾,等找到合适的骨髓之后再让他回诊。

梁萱若买完水果,重新整理心情以后又回到医院。

“我回来了”她依然是笑容满面。“我买了一些苹果和梨子,我记得小光喜欢吃苹果,对不对”

“嗯,我喜欢吃苹果。”小光咧嘴一笑,很高兴她还记得他的喜好。

“苹果已经削好了,你吃吧”梁萱若请卖水果的人帮忙先将水果处理好,省得回医院还得找水果刀,麻烦。

“谢谢姐姐。”小光一直很有礼貌,真的很惹人疼。

梁萱若和樊嘉士并肩而站,看着小光一口一口地吃着苹果,好希望他的胃口一直这么好。

“姐姐,樊叔叔说你们快要结婚了,恭喜你。”小光一面吃水果,还不忘祝贺梁萱若。

“谢谢。”梁萱若不晓得该说什么,只好微笑。

“我要是可以去参加你们的婚礼就好了,那天姐姐一定很漂亮。”小光想象梁萱若穿婚纱的模样,好想亲眼看到。

“没问题,小光。”梁萱若握住小光的手,鼓励他。“你不止可以来参加我和樊叔叔婚礼,还可以当我花童,而且我相信,你一定会是全世界最帅花童。”

小光看着梁萱若柔美的脸庞,心想她果然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人美心地更美。

“我也希望能当姐姐的花童。”小光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悲伤。“我真的很高兴你能和樊叔叔结婚,就算我现在就死了,也不会觉得遗憾。”

“小光,你胡说什么”樊嘉士怒斥小光,不许他乱说话,梁萱若亦有同感。

“对啊小光,你不要胡思乱想。”相较樊嘉士的刚硬,梁萱若的口气要柔和许多。“你一定会好起来,你还要当我的花童呢要坚强,知道吗”

“嗯,我会坚强。”小光点点头,梁萱若对他温柔地笑了笑,护士小姐这时进来,说要帮小光量体温,还要喂他吃药。

樊嘉士看小光一脸倦容,想让他多休息,于是决定和梁萱若先行离开。小光笑着跟他们说再见,两人也笑着跟他挥手,一起走出医院。

“我们随便走走好吗”

梁萱若以为樊嘉士会要司机先送她回家,他再回去公司上班,但他今天出人意表邀她一起散步。

“好。”她因为太惊讶了,没有拒绝也无法拒绝。仔细想想,这还是他们关系改变之后,他第一次提出邀请。

他们就这么肩并肩走在人行道上,两人出色的外型引起路过行人的侧目,纷纷在他们后面偷偷赞叹他们好相配,俊男美女,比电影画面还要好看。

“你对小光真的很好,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是你儿子。”因为知道他有多冷酷,相较之下他对小光的耐心及温柔,每每教她大开眼界。

“因为小光总是能让我想起从前的自己。”他苦笑,语气有太多自嘲。

这是樊嘉士第一次在梁萱若面前用这种口气说话,她虽然好奇他的童年发生了什么事,然而一想起樊嘉士只要她做一具听话的木偶,她便打消所有好奇心,将所有对他的关心,都藏在沉默的表象之下。

她安静聆听,不发一语,这原本该是最符合樊嘉士心意的举动,但他就是不爽。

“你没有什么话想问我吗”她的表现太冷静,连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好像他只是一个陌生人,不值得她关心,让他不由得火大。

“你希望我问吗”她反问他。“你要的只是一具听话的木偶,你要我往东,我就往东,要我往西,我就往西,等我真的这么做了,你又不满意。”真的很矛盾。

樊嘉士是真的矛盾。他一方面希望梁萱若不要有太多个人意见,一方面又希望她能像真正的妻子一样关心他爱他,但又始终忘不了他们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

“对,我就希望你这样,什么话都不必说,只要乖乖听话。”他的回答和她一样冷,这早在梁萱若的意料之中,他不可能轻易卸下面具。

“我会的。”

她越是表现温顺,樊嘉士就越不高兴。

听话的木偶

这几个字真刺耳。

樊嘉士当下决定打道回府,脚跟一转便往回走,不散步了梁萱若足足愣了三秒钟,才快步跟上他的脚步,想不通他生什么闷气。

第12章1

当天晚上,夜一样深沉。

樊嘉士又被恶梦纠缠,困在梦境难以脱身。

他的额头因为作梦不断冒出细碎的汗珠,身体发烫。他最怕回到小时候,偏偏梦靥就是喜欢找他麻烦,一直抓住他面对童年。

梦中,他的脸终于不再脏污,mā mā 终于不再打他,但是无端闯进他家的凶神恶煞,却带给他更大的恐惧。

“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

王春慧因为欠地下钱庄钱,地下钱庄的人要债要到家里来,王春慧无力还债,地下钱庄的人要把她带到酒店上班抵债,王春慧不愿意,拼命挣扎。

“你这女人,欠钱不还还敢鬼吼鬼叫”地下钱庄派来的混混,对王春慧的反抗很不满,出手就给王春慧一个巴掌。

“不要打我mā mā ”樊嘉士见母亲被欺负,扑过去要打地下钱庄的坏蛋,结果被一脚踹开。

“嘉士”

“杂种”地下钱庄的人连声诅咒,还想踹樊嘉士几下。

“把她带走”

“不要带走我mā mā ”樊嘉士抱住坏蛋的大腿,不让他带走mā mā 。

“死杂种,给我放手”地下钱庄的混混甩不掉樊嘉士,干脆用拳手打他的头

“住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口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樊嘉士转头望向门口那个说话的男人,他因为背光,樊嘉士无法看清他的长相,只觉得那个男人高大得就像一座山,带给所有人极大的压迫感,连地下钱庄的人都不敢再呛声。

然后他mā mā 的反应也很奇怪,她先是楞了一下,最后才认出那个男人。

“樊清凯”

樊嘉士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只看见那个叫做樊清凯的男人离开门口,朝他们慢慢走近,他的长相也越来越清晰。

樊清凯第一时间不是走向王春慧,而是直接走到樊嘉士身边,居高临下地打量樊嘉士。

他像在评估一件物品,将樊嘉士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遍,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樊嘉士的脸。

无庸置疑,这孩子是他的,连做亲子鉴定的手续都可以省略,他和自己小时候的长相简直一模一样,说是翻版都不为过。

确认樊嘉士和自己的血缘关系以后,樊清凯面向王春慧,冷冷地问道:“他是我儿子吧”叫嘉士。

多年不见,樊清凯依然傲慢,永远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对,那又怎么样”王春慧的声音满是怨恨,想不透自己当初怎么会喜欢上他。

“我要他回樊家。”樊清凯断然说道。

“你要他认祖归宗”王春慧笑出声,觉得他的提议很好笑。“这么多年来,你从来不管我们mǔ_zǐ ,现在突然出现,开口就要把孩子带回去少作梦快滚,休想我会答应”

王春慧话说得再难听,樊清凯也不会生气,为什么呢因为情况对他太有利,不怕她不点头答应。

“看样子你惹上麻烦了。”他转过身去瞄了地下钱庄的混混几眼,冷酷地笑道。

王春慧胀红着一张脸说不出话,谁教她运气不好,最落魄的时候被他逮到。

“我可以帮你还清所有债务,还可以给你一大笔钱让你下大半辈子不愁吃穿,只要你愿意把孩子让给我,日子就可以不必再过得那么辛苦。”樊清凯提出条件。

“你要我卖儿子”王春慧倒抽一口气,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无情。

“这是我开出来的条件,答不答应随便你。”樊清凯的口气冷得像冰块。“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上法庭,由法官判定监护权,但是我建议你千万不要这么做,因为你不会得到任何好处。”

王春慧非常清楚,樊清凯正在威胁她。以樊家的势力,要影响亲子判决十分容易,况且他只要宣称不知道嘉士的存在,就可以轻松取得法官的信任,做出对她不利的判决。

“你最好考虑清楚。”樊清凯是个冷酷的男人,为了樊氏集团未来的发展,他可以不择手段,就算是威胁孩子的母亲也不在乎。

王春慧内心陷入挣扎,一来生活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二来她必须立刻还地下钱庄钱,否则会被强押到酒店赚钱抵债,到时候别说照顾樊嘉士,恐怕连想见他一面都很难。

“我不知道你们是演哪一出戏,总之快还钱”地下钱庄的混混决定他们已经看够,要嘛还钱,要嘛把人押走,哪来那么多废话。

眼看着地下钱庄的小混混又要动手动脚,王春慧狠下心大吼。

“我把孩子让给你就是”她自己日子不好过就罢了,不能让孩子也跟着吃苦,到底他身上流着樊家的血,本来就该认祖归宗。

“很好。”樊清凯一点也不意外王春慧会作出这个决定,事实摆在眼前,人都是自私的,凡事以自己为优先。

王春慧的眼泪只能往肚子里吞,恨自己当初瞎了眼跟樊清凯上床,意外怀了他的孩子,还坚持生下孩子,今日才要受这么多磨难和羞辱。

从头到尾最无辜的就是樊嘉士,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男人就是他父亲,只觉得他跟自己长得很像,对樊清凯好奇不已。

樊清凯帮王春慧还清了欠地下钱庄的二十万,对他来说一个晚上就可以挥霍殆尽的小钱,却是逼王春慧不得不把她辛苦养了六年的儿子交给他的救命钱,两人的差距何止千里。

地下钱庄的混混没想到半路会杀出樊清凯帮王春慧还钱,高高兴兴拿着钱走了。

解决完了地下钱庄,樊清凯接下来解决樊嘉士的收养问题,他要樊嘉士跟王春慧断得干干净净。

“这是一千万支票,拿去。”樊清凯的作风向来明快,下一秒钟已经把支票开好,递给王春慧。

“拿着这一千万离开台北,从此以后不准跟嘉士见面,也别想找任何借口探望他。”他冷漠地把支票塞进王春慧手里,好似这个曾经跟他春风一度的女人,比陌生人还不如。

“你怎么能如此狠心”王春慧茫然地看着支票,眼泪几乎流尽。“嘉士是我的儿子,我也会想他,你不能不让我们见面”

“错”樊清凯可不这么认为。“嘉士不再是你儿子,你已经把他卖给我,从此以后,他跟你没有任何瓜葛,你也别想缠着嘉士”

话毕,樊清凯转向樊嘉士,牵住他的手就要带他离开王春慧。

樊嘉士还在好奇樊清凯为什么跟自己长得那么像,还没有反应过来,樊清凯就强行把他带走,他在惊慌之余,只能向母亲求救。

“mā mā ”他才六岁,不明白这第一次见面的男人为什么把他带走,他母亲又为什么哭泣

“等一等,让我跟嘉士道别”王春慧拉住樊清凯的手哀求他通融,被他无情甩开。

“不需要”樊清凯冷冷拒绝。“嘉士,我们走”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放开我”樊嘉士拼命挣脱樊清凯的手,樊清凯不耐烦地回道。

“我是你爸爸。”

爸爸这个人是他的爸爸这一定是骗人的。

“mā mā ”樊嘉士才不想要什么爸爸,他只要mā mā ,虽然她经常打他。

“嘉士”王春慧手里紧抓着一千万支票,心被撕为两半,一半想留住樊嘉士,一半想让他回到樊家,如果他再继续跟着她,mǔ_zǐ 早晚都要饿死。

“mā mā ”

“呜”

“不要再喊了。”樊清凯受够了这种可笑的离别场面,干脆把话挑明。“你mā mā 已经把你卖给我了,她已经不再是你的mā mā 。”

mā mā 把他卖给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完全听不懂。

“mā mā ”樊嘉士不管樊清凯说什么,就是要找王春慧。

“闭嘴。”樊清凯索性用手把樊嘉士的嘴巴捂住,顺手捞起他的身子,将他抱走。

“嘉士呜”

樊嘉士的嘴巴被他父亲堵住喊不出声音,但他仍在心里拼命哭喊

mā mā mā mā

他是如此激动,以至于连梦魔也镇不住他,放任他顺利突破梦境。

“mā mā ”樊嘉士倏然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这回他又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梁萱若早他一步醒来,只是她还来不及帮他擦掉额头上的汗珠,他就已经清醒。

樊嘉士转头茫然地看着梁萱若,似乎还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你又作恶梦了。”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猜想他的梦境到底有多可怕,为何脸色一次比一次还要差劲。

樊嘉士尴尬地把头转向另一边,不想被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你想谈谈吗”梁萱若不忍心他被梦魔折磨,伸手想帮他,却只换来樊嘉士嘲弄的眼神。

“谈什么”他反问她。“谈我有多害怕”

他的拒绝是如此直接而明显,毫不保留的表达,毫不保留的伤人。

“我忘了,你需要的是安静。”她掀开棉被就要下床,不想打扰他。

“你又想到哪里去”他眯眼打量她的动作,很不高兴。

“回我的房间。”她平静回道。“我发现我越是睡在你身边,你越容易作恶梦,我想让你单独睡应该会好一些。”

这不是什么太新鲜的发现,正因他容易因为作恶梦而失态,樊嘉士才不喜欢睡着的时候旁边有人。不过她倒是说对了一点,自从他们同床以后,他作恶梦的次数增加,而且经常梦见童年时期。

由于樊嘉士没阻止她,梁萱若就当作是默许,默默下床拿起睡袍披上,走出樊嘉士的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梁萱若一直在想樊嘉士。从他的梦呓,和昨天去探望小光时无意间泄露的口风判断,他作的梦几乎都跟童年有关。

他的童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梁萱若纳闷。

他应该是含着金汤匙出生,要什么有什么,才会造就出他这般傲慢自大的性格。可他布满额头的汗珠,又暗示事实可能不是这么一回事。刚刚他在睡梦中一直摇头一直在冒汗,虽然没有喊出声,但从他的嘴型判断,他好像在喊mā mā mā mā

说起来,她到樊家也快两个月,还没有见过他的父母,他什么事都不告诉她,她也不好意思问。她看连续剧,像她这类平凡的女孩想嫁入豪门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父母头一个站出来反对,要经历过许多风波,还不见得能够嫁进豪门,可她却很简单,樊嘉士似乎什么事都自己作决定,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认可。

樊嘉士是个谜,而且她怀疑自己能有解开的一天,他太难懂了。

她接着想起,樊嘉士根本不给她任何解谜的机会,对他来说,她只是一颗棋子,甚至是一具木偶,她只要乖乖听话就够了。

梁萱若摇摇头苦笑,决定上床睡觉,不再想这些烦人的问题。她刚拉开被子,房间的门被“砰”一声打开,樊嘉士高大的身影占满整个房门,一贯教人喘不过气。

她惊讶地看着樊嘉士朝她走来,他的眼神看起来不太一样,好像刚刚经历过一番挣扎,带着难言的尴尬。

“你怎么还没睡”她已经没在他身边,照理说应该会比较好睡

樊嘉士凝视她柔美的脸庞好一会儿,大大的吐口气承认。

“我一个人睡不着。”他也以为没有她会比较好睡,结果

梁萱若的小嘴微张,尚无法消化他话中的意思,他已经拦腰抱起她,将她带回自己的房间。

许久之后,他们再一次入睡,樊嘉士又被梦魔拖入梦境,回到他童年被欺负的时候。

那是住在他家附近的国小生,仗着他们个头高,围住才六岁的他,要他把钱拿出来。

他很害怕,因为他身上一块钱都没有,一定会挨打。

那些坏小孩一听见他没有钱,果然就抡起拳头作势揍他。

樊嘉士用双手保护自己的头,就在事情变糟之前,奇迹发生了有位长相灵秀绝美,宛如天使降临的大姐姐挺身保护他,并为他赶走那些欺负他的坏小孩。

“别怕,我在你身边。”

她轻柔的嗓音,是天底下最清凉的甘泉,抚慰他的心灵。

樊嘉士很快镇定下来,不再害怕。

梦中的樊嘉士紧紧抱着梁萱若的化身,梦外的樊嘉士同样也是紧拥梁萱若,企图在她身上得到安慰。

梦里梦外,她都是他的天使,只有在她的怀中,他才睡得安稳。

樊嘉士的呼吸渐渐平稳,童年的一切纷扰,在梁萱若如海洋般宽阔的慈爱中逐渐平息,终至完全消失。

第12章2

清晨,天还灰蒙一片。

樊嘉士和梁萱若尚在睡梦中,便接到陆超群的紧急来电。

“总裁,医院刚刚通知我,小光的病情从凌晨开始快速恶化,现在正在急救,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请我们快点过去”

陆超群带来最坏的消息,樊嘉士第一时间愣住,而后随即反应过来。

“我立刻赶到医院”樊嘉士切断手机,从床上爬起来,慌张的举动吵醒身边的梁萱若。

“发生了什么事”脸色这么难看。

“小光病情恶化,我得马上赶去医院”樊嘉士跳下床,冲到衣橱前打开橱门,随手拿了一件polo衫皮夹克以及牛仔裤,开始准备着装。

“我跟你一起去。”她也下床冲回房间换衣服,樊嘉士懒得拦她,这个时候身边有人也是好的。

他们以最坏速度赶去医院,小光已经进行急救好几个钟头,在他们抵达医院之前就已经宣告急救无效。

樊嘉士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甚至连小光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小光就离开人世,怎么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他不允许。

樊嘉士感觉前所未有的茫然,梁萱若看他的表情,心里很不舍,也跟他一样想哭。

她虽然只跟小光见过两次面,却已经深深爱上那个早熟可爱的男孩,他跟他相处那么久,一定更不舍更难以割舍,对小光的爱更深。

“对不起,樊先生,我们已经尽力抢救,但是”分配到看顾小光病房的黄护士长期照顾小光,爱护小光的程度不下于樊嘉士,亦同样悲伤。

樊嘉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黄护士红着眼眶看着梁萱若,梁萱若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两个女人的心情此刻是一样的。

“这是小光要给樊先生的卡片,麻烦你帮我”黄护士将卡片交到梁萱若的手里,自己则跑到旁边去哭。

梁萱若看着手上的黄色信封,突然觉得它好沉重,重得她都快拿不住。

她慢慢将卡片递给樊嘉士,樊嘉士慢慢地伸手接过卡片,一切动作和过程都是如此缓慢,有如电影运镜。

最后,卡片定格在樊嘉士手上,他看着黄色信封上的稚嫩笔迹,双手竟忍不住发抖。

他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卡片从信封中抽出来,看见卡片上的图案及文字,手颤抖得更厉害。

父亲节快乐

这几个大字,再加上一根烟斗和几颗零散的星星,就构成整张卡片的主体,樊嘉士虽然不抽烟斗,却仿佛看见小光偷偷将烟斗藏在背后,打算在父亲节当天送给他的模样。

小光

梁萱若在看见卡片上那一行文字以后,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会控制不了情绪嚎啕大哭。

樊嘉士试了好几次,才能顺利翻开卡片,小光稚嫩整齐的字迹赫然映入他们的眼帘。

樊叔叔,谢谢你对我这么好,还有我无法参加你和水果姐姐的婚礼很抱歉,希望下辈子能当你的儿子。

小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写下这张卡片,可能昨天他们转身离开医院的同时,他就拜托护士帮他买了这张空白卡片,因为父亲节已经过了,所以他只能自己画,并且写下最后的留言给他最爱的樊叔叔。

樊嘉士不知道他的眼眶已经泛红,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体一直抖一直抖,怎么都停不下来。

“嘉士”梁萱若伸手碰他的脸,眼神跟他一样忧伤,他们两个人都想不到昨天小光还笑着说再见,今天就撒手离开人间。

樊嘉士慢慢地转过头看梁萱若,她的眼睛早已蓄满泪水,如小溪一般倾流。

从六岁以后樊嘉士就没哭过,早已经忘了眼泪的滋味,他只怕自己会崩溃,在梁萱若的面前哭得像个小孩。

他不想丢脸,于是拍掉梁萱若的手,转身快步走出病房,梁萱若连忙追出去。

“嘉士”她好不容易愿意喊他的名字,却是在这么悲伤的时刻。

“别过来”他已经悲伤到没办法感受亲密的喜悦,事实上,他现在什么都感受不到,连小光的脸都变得好不真实。

泪水模糊了梁萱若的视线,樊嘉士的肩膀是如此宽阔,却又如此孤独。这一刻,他是全世界最孤独的人,却是他自己造成的,因为他拒绝任何人伸出援手。

“你可以不必孤独的,只要你肯敞开心胸,我就在你身边。”她做最后一次努力,因为她是真的想帮他,不想他就这么一直孤独下去。

樊嘉士的肩膀因为她的话变得僵直,他的背宽阔到好像足以容得下全世界,事实上他连她的关心都接受不了,只能关在自己的世界承受孤独和哀伤。

梁萱若在他背后足足等了好几分钟,樊嘉士依然僵着身子,一句话都不肯说。

她死心了,他不可能回应她的关心,就算她再等上一千年也一样。

梁萱若转身一步一步远离樊嘉士,医院的长廊看似没有尽头,只有她的脚步声回响其中,既寂寥又孤单,一如人世间的生死。

忽地,她的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樊嘉士展开双手,在走廊的尽头由梁萱若的背后抱住她,脸埋在她的肩膀哑声说。

“好痛。”他痛到几乎不能呼吸。“我的心,真的好痛。”

梁萱若停下脚步,眼睛直视正前方,不敢相信他真的对她敞开心胸,即使只有一小条细缝。

“嘉士”她转过身紧紧抱住他,两颗跳动的心,在这一刻融为一体,共同为逝去的年轻生命哀悼。

樊氏别墅的壁炉,火焰熊熊,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烧柴声,整体感觉相当温暖。

梁萱若头斜靠在樊嘉士的肩膀上,注视着跳动的火焰,祈祷这份温暖能够传给在天国的小光,为他驱逐在人世间受的伤。

“我还记得第一次与小光见面的情形。”樊嘉士注视壁炉里的火焰,飞舞的火焰在他的眼底不断变换颜色,一如随风飞舞的彩带,生动而美丽。

梁萱若静静聆听他说话,仿佛她是神职人员,随时接受信徒告解。

是人皆迷惘,樊嘉士也一样,同样看不透生死,都需要有人帮忙。

“那天,我应公益团体的邀请,到孤儿院探望小朋友,本来只是为了帮集团做形象宣传不得不出席的活动,没想到却意外遇见小光。”他将回忆拉回好几个月前。

那天他和平时一样行程满档,只有一个钟头的时间可以在孤儿院里逗留。孤儿院院长为了争取集团赞助,特别将孤儿院里里外外都系上漂亮的彩带,企图让他留下所有院童都过得很幸福的印象,只求从他的口袋掏出钱。

他非常清楚院长的目的,心里也有所盘算。他随便参观了一下孤儿院,打算捐一笔钱就算了,就在他结束参访行程前,看见缩在角落的小光,他睁着一双大眼,好奇地打量着他。

“你应该有注意到小光跟我长得很像。”他说。

梁萱若没见过樊嘉士童年时期的相片,猜不出他小时候长什么模样,仔细想想小光确实跟他有几分神似,只除了小光很爱笑,他却老是绷着一张脸,但说不定小时候他也很爱笑,只是长大变严肃了。

“我不自觉的受到小光吸引,和小光接触以后发现自己跟他很合得来,因此决定长期赞助孤儿院。”本来他只是想捐一笔钱了事,但因为小光,他成了孤儿院最有力的支持者,每个月都固定捐给孤儿院三十万元,对孤儿院的营运有很大帮助。

“小光很可爱,我能了解你的心情。”她也曾经是孤儿院的院童,成天巴望着被好人家领养,但始终只是一个梦想。

“不,你不明白。”他淡淡自嘲。“我之所以会那么喜欢小光,除了他很可爱,长得跟我很像之外,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她很好奇。

“我想找回逝去的童年。”在还没回到樊家之前,尽管身处的环境很糟,但至少他有同伴,开心的时候还会大笑,他就是想找回那种感觉。

这是樊嘉士第一次主动提起他的童年,梁萱若笑着等待下文,孰料他却在这个时候改变话题。

“你还记得你到孤儿院以前的事吗”他将话题转移到她身上,很狡猾,但她不跟他计较,至少他还愿意跟她分享心事,这就够了。

“很模糊。”她努力回忆。“我只记得我mā mā 一直生病,我爸爸总是在找工作。我们的家境不是很好,住的房子也很破烂,但我爸妈老是对着我笑,我每天都过得很快乐。”

“真令人羡慕。”他童年的日子也过得不好,但他母亲就不会对他笑,稍有不如意就打他出气,最后甚至把他卖给樊家,自己拿着钜款逍遥度日。

梁萱若闻言好奇地望着樊嘉士,她以为像他这种富家少爷,童年一定过得多姿多彩,为什么还会羡慕她这个穷人家的小孩好奇怪。

“既然你的父母那么爱你,为什么还把你送到孤儿院”不合理。

“因为他们过世了。”梁萱若解释。“我也是长大懂事以后才听院长说的,我爸爸工作的工厂起火,我mā mā 刚好给他送饭,也一并被烧死没能逃出来,我父母在北部举目无亲,南部的亲戚又无力收养我,只好把我送到孤儿院来。”

每个院童的背后,都有一个悲惨的故事,梁萱若也不例外。

“那段日子,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突然间失去父母,又被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不可能马上适应。

“我当时年纪太小,对失去父母感觉不是很深刻。”她实话实说。“倒是被其他院童欺负的记忆还来得深刻些,有些院童好坏,老是抢我的东西,那个时候我真是恨死他们了”

忆起往事,梁萱若不禁失笑,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挺小器,到现在还在记恨。

“小孩子之间,东西本来就是抢来抢去,其实也没有什么恶意。”他没回樊家之前,也一天到晚和隔壁邻居的小孩抢东西,现在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