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部分(1/1)

“当然不是因为仇恨,”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高傲的怜悯,“因为我后来找到那封信了。”“什么?”方木睁大了眼睛,“什么时候?”

“杀死刘伟丽之后,无意中在我的床底下发现了。”

“我不明白。”

吴涵大笑起来,仿佛面对的是一个十分可笑的问题。他甚至笑得咳嗽起来。

“因为你啊,我亲爱的朋友。”他好不容易止住了笑。

“我?”

“对,因为你发现了那张借书卡,而我那个时候,刚刚从这个游戏中找到了乐趣。”

他仿佛演戏一般优雅地伸出双手,好像在迎接一个久违的好友。

“你,我亲爱的朋友,给我这场戏添加了多么精彩的一幕,当我对这个游戏意犹未尽的时候,你,我亲爱的,给了我继续下去的理由。喏,继续吧,这是名单,伟大的杀手。死亡借书卡,还有比这更刺激的游戏么?”

“我还是不明白。”

“你当然不会明白。”吴涵的脸s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你是永远不会了解的。”

他把目光从方木的脸上移开,扫视着两边的走廊。

“从迈进这所学校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我不再是村里人眼里那个聪明绝顶、前途无量的吴涵。跟你们相比,我是那么的平庸。没有出众的外貌,没有丰裕的金钱,没有过人的成绩,我唯一比你们强的地方就是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座楼,你们在这座楼里睡觉、学习、嬉笑打闹的时候,我在清理你们留下的垃圾,我在用双手去凑齐那遥不可及的学费。”他顿了一下,“当时我唯一的念头就是考进基地班。这是我挽回自尊的唯一机会。而这个机会,也失去了。”

他抬起头,望着被熏黑的天棚,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当一个人被剥夺的一无所有的时候,他就危险了。”他转头看着方木,笑了一下,“不是么?”

不等方木回答,他又开口说道:“可是我发现我并不是一无所有。”他的眼睛霎时放出咄咄人的光芒,“我发现了我的力量,我有能力把握一个人的生命。看到你们的恐惧,惶惶不可终r,看到jǐng chá 费尽心思却找不到一丝线索,我感觉——”他猛地张开双臂,在火光中仿佛受难的偶像,“我,我是神!”

是因为我,方木的心底一片冰凉,陈希、祝老四、王建,他们的死,是因为我。

方木看着他陶醉的表情,突然问了一句:

“水箱里有什么?”

吴涵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惊诧,他的眉头重新皱起来,慢慢放下了双臂。

“砍死陈希的人,真的是你么?”

让方木没有料到的是,第二个问题却让吴涵的嘴角重新浮现一丝嘲讽的微笑。

“我还以为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呵呵。”

他歪着头,仿佛猎手在欣赏自己的猎物。

“说来话长,我的朋友。如果你真的想听的话。”

周军哼着小曲,拿着一卷手纸走出寝室,对面的352寝室传来方木的声音:“精尽人亡!”

周军笑骂道:“嗬嗬,傻。”一摇三晃的走进了厕所。

吴涵出现在楼梯拐角处,他紧张的向两边张望,走廊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快速却又悄无声息的走进厕所,厕所里除了正在使劲的周军,空无一人。

他悄悄来到周军身后的蹲位,小心的探过头去。周军背对着他,毫无察觉。

吴涵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根绳子,用手拽住两端,瞄准周军的脑袋,猛地套了过去。周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就被吴涵把整个人拉了起来。吴涵迅速半蹲下身子,双手j叉,死死地拽住绳子,周军双手在脖子上乱抓,脚也在乱踢,竭力想站直身子,无奈脖子被绳子死死的勒在隔墙上,只是无济于事的蹭来蹭去。几分钟后,周军终于不再挣扎了。满头大汗的吴涵又狠狠地勒了几下,才慢慢放松绳子,周军的身体顺着隔墙软绵绵的瘫下去。吴涵精疲力尽的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又返了回来。他走进第一个隔间,不敢抬头正视死者的脸,费力的把他的腿弯过来,后背贴着隔墙,看起来仍像大解的样子。吴涵转身出了厕所,迅速走下楼梯,刚刚下到二楼,就听见某个寝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接着就听见踢踢沓沓的脚步声。吴涵背靠在二楼的楼梯上,屏气凝神的听着,大约一分钟后,那个脚步声又从厕所里出来,并没有慌乱的迹象,门被重重的关上,一切恢复平静。满头大汗的吴涵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转身下楼。

吴涵背着书包,拿着水杯小心的绕到行政楼背后。他推推一楼卫生间的窗户,一扇窗子无声的开了,吴涵动作敏捷的跳了进去。

刘伟丽打着哈欠,一页一页的复印着材料。这时有人敲门。

“谁?”

“师姐,是我。”

刘伟丽打开复印室的门,吴涵站在门口。

“是你啊。”刘伟丽认得他是下午帮忙搬材料的师弟。

“我刚才路过楼下,看见这里还亮着灯。”吴涵的脸上是谦卑的笑,“需要帮忙么,师姐?”

刘伟丽看看复印机旁堆积如山的材料。

“好啊,谢谢你。”她向这个热心的师弟投以极具魅力的一笑。

两个人边忙着手里的工作,边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闲话。突然,吴涵的手停下来。

“怎么了?”

吴涵指指门外,“好像有人来了。”

走廊里确实有脚步声,可是那脚步声却渐渐远去,最后消失了。

“没事,可能是保安员。我跟他们打过招呼了。”

吴涵走到门前向外张望,走廊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他松了一口气。

他回到桌前,刘伟丽正背对着他从复印机里取资料。吴涵悄悄拧开杯盖,又把杯子推翻在桌子上。

“哎呀,糟糕。”

“怎么了?”刘伟丽闻声回头,浅褐s的茶水正顺着桌面流淌,一本结题报告浸泡在水中。

“怎么搞的?”刘伟丽懊恼地把报告书拎起来,用力甩着上面的水。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师姐。”吴涵怯怯地说。

“怎么办?高老师要批评我的,他那个人最爱g净了。”刘伟丽一脸焦急的神s。

吴涵尴尬的绞着手,然后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这样吧师姐,咱们把它拿到天台上晾晾,应该很快就会g。”

“好好。”刘伟丽急忙把报告书上的订书钉取下,跟着吴涵上了复印室对面的天台。

天台上风很大,吴涵从墙角捡了几块砖头,把散开的报告书压在天台边缘的水泥沿上。

刘伟丽看着脚下变小的校园,有点害怕。吴涵说:“别害怕,这里风比较大,g得快。”

刘伟丽点点头,也拿起一块砖头把报告书压在旁边的水泥沿上。

“师姐,”吴涵盯着自己手中的报告书,“好像缺了一页。”

“不会吧。”刘伟丽凑过来,伸手去接报告书,“我看看。”

吴涵却将手一缩,用另一只手将刘伟丽猛地一推,刘伟丽惊叫了一声就俯身跌下了天台,随后就听见一声沉闷的“砰”。

吴涵站在水泥沿上,胸口不住的起伏。须臾,他向楼下望去,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吴涵定定神,把砖块下压着的报告书一一捡起,转身下了天台。

他回到复印室,把报告书塞进书包,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块抹布,把桌子和复印机仔细地擦了一遍,又回到走廊,把窗台和窗框擦拭一遍。然后,他径直来到24楼的卫生间,从里面拎出一把拖布,把复印室的地面擦洗g净,然后拿起书包和水杯退出复印室,离开之前,又把复印室的门把手擦了一遍,然后虚掩上门,迅速消失在黑暗的走廊里。

自习室里,贾飞飞和宋博在一个角落里亲昵的拥抱着,宋博的手在贾飞飞身上不老实的动着,贾飞飞一边低声的笑,一边看着周围或气愤或不屑或好奇的目光。她凑到宋博耳边低语了几句,宋博脸上展开一丝心照不宣的微笑,贾飞飞的脸却红了。

两个人轻快的收拾好书包,手拉着手出了自习室,却没有注意到另一个角落里,吴涵也开始收拾书包。

贾飞飞和宋博来到体育场,找了一个背风的角落,刚刚坐下,两个人就急不可待的纠缠在一起。

他们的舌头搅拌在一起,双手在对方的身体上不住的游走。

他们没有听到,在他们所坐的台阶下的空d中,一个人在平静的呼吸。

吴涵坐在里面,手里紧握着一根木棒,紧闭双眼,耳朵却在捕捉着上面的每一点动静。

过了很久,成群的学生大声谈笑着穿过体育场。吴涵看看手表,10点多了,学生们该回寝了。

上面的动静却过了好一阵才平息。

“估计关寝了,反正也回不去了,我们去录像厅吧。”

吴涵悄悄的站起,小心的站到台阶的侧面。

“行,不过你到时候不准做坏事啊。”

是时候了。吴涵猛地一步跳上台阶。

他看见宋博剃着短发的脑袋和贾飞飞刹那间惊恐的表情。

他用力挥下木棒。

陈希在化妆间里对着镜子小心的补妆,这时有人敲门。

“谁啊?”

“是我,吴涵,能进来么?”

陈希打开门锁。穿着紧身戏服的吴涵闪了进来。

“帮个忙,袖子这里开线了,快帮我补两针。”吴涵伸着手,手心向下。

“哪里啊?”陈希忙凑过去,“哪里开线了?”她低头在吴涵手腕处寻觅着。

吴涵的手掌却一翻,手心里赫然出现一块纱布,径直捂上了陈希的嘴。

陈希很快瘫软下来。

吴涵把陈希扛在肩上,拉开门,左右张望了一下,把陈希放在停在门口的小车上,用白布盖好。

几分钟后。在全场的惊呼与掌声中,吴涵迅速从舞台的右侧冲入走廊,疾步跑上三楼,径直冲进卫生间。正如他预料到的那样,所有人都在楼下欣赏全剧的高c,卫生间内空无一人。

他脱下紧身戏服和头套,胸口,双臂和大腿上都用胶带粘着厚厚的棉花。他走进一个隔间,踩在水管上,从水箱里拿出一只塑料袋,把紧身衣和头套团成一个小团,塞进塑料袋里,扎好后重新踩上水管,把塑料袋放在水箱的角落里,一个不会影响上水和排水的位置。

紧接着,他撕下粘在身上的棉花,扯成小块,又拧开水龙头把棉花打湿,厚厚的棉花变成了几个小团,他把这些棉花团和胶带扔进了另一个隔间的便池内,放水冲进了下水道。

做完这一切,他从暖气片后拿出两条早已准备好的塑料扣绳,走进最里面的一个隔间。他先把自己的双脚捆好,然后在膝盖和嘴的配合下,又把自己的双手捆好,然后坐在地上,蜷起双脚从双手间穿过,这样他的双手就反剪在身后。吴涵在背后用手扶着墙站起来,将后脑紧贴木质的隔间门框。当他感到门框的棱正对着自己的后脑的时候,他向前探出头,然后猛地向后撞去。一道裂口立时出现在他的后脑,鲜血很快流下来,感到头晕目眩的吴涵贴着墙壁慢慢坐下来,小心地不让血蹭到墙壁上,然后侧倒在隔间的地面上,闭上双眼。

“那么,那天我在俱乐部看见你,”方木慢慢地说,“你是去三楼的卫生间里拿那件戏服和头套对么?”

吴涵点了点头。

明白了。他在剧场里呆坐,也不是因为痛惜陈希或者感到内疚,而是在回味当天精彩的演出。

两个人默默的对视着。

“你为什么不杀死我?”方木忽然问道。

“我是要把你留到最后的,亲爱的方木。”他的微笑简直可以称得上友善,“有个人在不断地猜我的心思,可是又猜不到,这多好玩啊。可是。”他的微笑一下子在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愚蠢地破坏了这场好戏,它本该有一个完美的结局的。所以,方木,我们只能今天说再见了。”

一阵恐惧袭上方木的心头,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快跑。

他刚刚转身,却不料吴涵从地上捡起一根凳子腿,朝自己挥了过来。

方木急忙低头躲避,却不料吴涵只是虚晃一枪,矮身向他的脚踝打来。

“喀嚓!”方木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踝骨折断的声音,他身子一歪,吴涵迅速站起身来,挥手又是一棒,方木的脑袋挨了重重的一下,他再也站不住了,仰面倒在了地上。

剧痛让方木几乎昏死过去。朦胧中,他感到吴涵伸手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拖向还在燃烧的352寝室。方木无力的挣扎着,却丝毫没有作用,只能任由吴涵把他拽到寝室门口。

吴涵松开手,方木重重的躺倒在地上,刚想撑起身子,却被吴涵用一只脚踏在胸口,丝毫动弹不得。

吴涵从衣袋里拿出一把大号军刀,方木认得那是去年吴涵在地摊上买的只有四种功能的假冒瑞士军刀。

吴涵把刀啪的打开,然后骑在方木身上,把刀刃顶在方木的脖子上。

“说实话,我真的舍不得杀你,”他居然叹了口气,“原本打算让你多活段r子,这个游戏才好玩。”

“你这个变态!”方木咬牙切齿的骂。

吴涵并不生气,反而轻轻的笑了笑。“变态?”

“其实你跟我是一样的。”他凑近方木的脸庞,“一样的敏感、自卑。”

方木停止了挣扎,他睁大眼睛看着吴涵。

“是的,你和我一样,那天我们从公安局回来后,我就知道。”吴涵的刀子仍然顶着方木的脖子,“所以,我在你临死前告诉你所有的秘密。感谢我吧,至少,”他朝寝室里那两具尸体努努嘴,“你应该比他们甘心。”

“jǐng chá 早晚会抓住你!”

“赫赫。”吴涵的嘴角又浮现怜悯的笑,“你别傻了,你们都死了,我怎么说都行。”

远处渐渐传来消防车尖利的警笛声。

他从衣袋里拿出一个矿泉水瓶,里面的y体呈现淡淡的红s。

“还好,留了一瓶,足够了。”他拧开瓶盖,好像在哄孩子睡觉一般,“不要动,不会太久的,一下子就好了。”

“不要……”

方木和吴涵同时向墙角望去。那一瞬间,方木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是孙梅真的动了一下。

随后,她就慢慢站了起来。

“不……不要……再杀人……”

孙梅的头发已经被全部烧光,脸上除了焦黑,就是翻开的皮r,早已辨不清五官。全身的衣服只剩下丝丝缕缕,有的还在冒烟。

她一步步向吴涵走来,口中喃喃自语:

“不要……不要再杀人……”

吴涵大张着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脸上的肌r因为恐惧而扭曲成一团。

已经被烧得不成人形的孙梅向他伸出双手。

“不……不要……”

“你别过来!”吴涵颤抖着说,眼睛瞪得似乎要突出眼眶。

“不要再杀人!”

孙梅突然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向吴涵扑了过去。

吴涵被一下子扑倒在地。方木就势一滚,滚到了走廊的另一边。

孙梅死死的抱着吴涵,吴涵拼命的挣扎,矿泉水瓶里的y体泼洒在他的身上。

他们在地上翻滚着,厮打着。吴涵的手在孙梅脸上乱抓乱挠,孙梅脸上被烧焦的皮r一块块掉下来,可是她的手始终紧紧箍着吴涵。

燃烧了很久的门框终于倒塌下来,正好落在他们身上,吴涵的身上马上窜起火苗。

“啊——”吴涵惨叫着,身上的火焰却越来越大。

“救命……救救……我……”他把一只在燃烧的手伸向方木。

方木看着已经被烧成一团火球的吴涵和孙梅,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一阵眩晕袭来,方木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第十八章 孙梅的r记

方木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了。

那天晚上的遭遇让方木颅骨骨折加踝骨骨折,身上还有部分地方烧伤。入院的第二天,他是在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情况下向邢至森断断续续的讲述了当晚的所有事情。

从早到晚都有两个面sy沉的jǐng chá 在病房门口呆着。来探视的邢至森也毫不避讳地说,警方已经把方木当作了重大犯罪嫌疑人来调查,方木提到的那把大号军刀,在现场没有找到。

所有的人都死了,只有你还活着,原因不言而喻。

一天深夜,方木突然惊醒了。

病房里满是呛人的烟雾,门外隐隐可见闪动的火光。

着火了。

方木想大声喊,可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他拼命想坐起来,身体却不听使唤。

挣扎中,方木突然认出上面是熟悉的老五的床板。

我在352寝室中。

门被轻轻的推动了。

先是一支被烧焦的、皮开r绽的手,然后是一个焦黑的身体,已辨不清五官的脸。

胖胖的,是祝老四。

他走到方木的床前,默默的站住。

接下来是被烧得只剩下短短一截的王建、面庞破碎不堪的孙梅。

然后是一个穿着白袍的女孩,手里捧着自己长发飘飘的头颅。

方木惊恐的张大嘴巴。

你们……

死去的人们安静的站成一排,默默地看着床上的方木。

那些目光仿佛一张网,紧紧箍在方木的身上。

网越收越紧,方木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不要,放开我。

其实你和我一样。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方木猛地扭过头去,吴涵躺在自己身边,眼睛只剩下两个空空的血d,嘴唇已经没了,粘连着血r的牙齿蠕动着。

其实,你和我一样。

不——

方木的身体在床上痛苦的弓起,双手死死地抓住床单,口中模糊不清的呻吟着。

在床边坐着的mā mā 一跃而起,拼命按住方木的身体。

“别怕别怕,没事的,mā mā 在这里。”

方木的眼睛猛地睁开,下午的y光一下子刺进来,他忍不住又闭上双眼,眼泪顺着脸颊肆意流淌。

是梦。他一下子放松下来。

门被撞开了,外面守候的两个jǐng chá 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邢至森。

“你们要g什么!”披头散发的mā mā 爆发了,“你们把孩子抓走吧,判他死刑吧!”

她扑向其中一个jǐng chá ,在他的胸前死命地捶着。

jǐng chá 尴尬的抓住她的手,把她轻轻的推开。

mā mā 挣扎了几下,感觉到自己也没有力气了,就放开手,趴在床边大声的抽泣。

邢至森对两个jǐng chá 低声说了几句话,那两个jǐng chá 连连点头,最后说了句“邢队长我们走了”就离开了病房。

邢至森走到床边,俯身拍拍mā mā 的肩膀,“大姐,您别这样,方木没事,我们已经排除对他的怀疑了。”

“真的?”mā mā 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凶手已经抓住了?”

“没有。不过,已经搞清楚了,跟方木没关系。”邢至森抓起搭在床头的毛巾,“快擦擦脸吧,瞧您,都成什么样了。”

mā mā 吸着鼻子,不好意思地抓过毛巾。

“我去洗洗脸。”她不放心的看着方木。

“没事,您去吧,我在这里照看他。再说,”邢至森转过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方木,“您的儿子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

mā mā 的眼睛里浮现出骄傲的神s,仿佛在说“那当然”,她拢拢头发,转身出去了。

邢至森在床边坐下,手搭在被子上。

“怎么样?”

“还好。”隔了好久,方木才回答。

他的眼睛始终看着天花板,头和脚踝在隐隐作痛。

他的眼神空d落寞,里面透着无以名状的恐惧。邢至森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把脸埋在手掌里,用力地搓了一把脸。

“我们已经排除了你的嫌疑。”

“晤。”

方木的冷淡,让邢至森有些无所适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想了想,又c进烟盒中。

“你是不是还在埋怨我?”他试探着问。

方木毫无反应。

“我是想对你说对不起的,那晚我在郊区……”

“我没有埋怨你,我没有埋怨任何人。”方木突然开口了。

是的。我没有理由埋怨任何人。

是我发现了借书卡。是我没有及时赶回学校。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邢至森低下头。

两个人沉默的坐了一会。mā mā 回到病房,看到屋里的情景,又退了出去。

邢至森又叹了口气,开始在提包内摸索,须臾,他把几样东西放在床头。

“我们在孙梅家里发现了这个。”

方木第一次扭过头来,那是三个硬皮的笔记本,其中一个质地精良,价值不菲,另外两个是十分普通的便宜货。

“这是什么?”

“孙梅的r记。在这里我们发现了一些重要的证据,所以,排除了你的嫌疑。”

邢至森看到方木目不转睛的看着r记本,轻轻笑了笑。

“想看看么?”

方木把目光从笔记本上转移到邢至森脸上,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邢至森从那目光中看到了曾经熟悉的东西。

坚强与狂热。

“你看看吧,不过要保管好。”邢至森站起身来,冲他挤挤眼睛,“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违犯纪律了。再说,”他顿了一下,“你有权知道真相。”

他把手放在方木头上,他的手厚重有力。

“方木,”他盯着方木的眼睛,“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你始终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别让我失望。”

说完,他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第一本r记。

1998年7月14r,晴。

今天是克俭的忌r。心情不好。

上午请了假,带着凡凡给她爸爸扫墓。给她穿上了他最喜欢的那件小花格裙子。当时好贵呦,要一百多块钱,可是克俭毫不犹豫地买下来了。

这一幕,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似的。

凡凡已经8岁了,裙子有点小,撑在身上紧绷绷的。

凡凡很听话,一句话也没有说,还早早的帮我收拾好东西。

孩子长大了,不像前两年,扫墓的时候像春游一样,只顾自己东跑西跑的玩。今天不仅很安静,还给爸爸磕了两个头。

1998年7月29r,小雨。

后勤处带来了一个男孩,叫吴涵,说是勤工俭学的大学生。人长得瘦瘦的,营养不良的样子。

我不太高兴,说是帮助我管理舍务,却分给我一个这么瘦小的,能g什么?

吴涵人怯生生的,说话的时候,眼睛也是低垂着,不敢看人。可我却注意到他的眼睛始终在乱转。搞不好又是一个心眼很多的小子。

总之,我不喜欢他。

1998年8月3r,多云转小雨。

孙荷给我介绍了个男人,这个多事的妹妹。

实在拗不过她,就去见面了。很久不穿高跟鞋了,磨得脚很疼。

对方是个退休的中学教师,和我一样,丧偶。

人倒是长得很精神,体体面面的。刚开始我说我在师大后勤处工作的时候,他还挺客气,后来知道我是宿舍管理员,马上就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我要了清蒸桂鱼,他居然一副心疼得要死的样子,最后给我换了锅包r。

后来下雨了,他极力邀请我去他家坐坐,哼,以为我不知道他打什么鬼主意么?

1998年8月4r,大雨。

昨天心情不好,吴涵下午来g活的时候,就把一肚子火都撒在了他的身上。

外面明明下着大雨,我偏偏让他去擦厕所的玻璃。他却一声不吭的拎着水桶走了。他可真有劲,满满一大桶水很轻松的拎起来了。别看我瘦,骨头里面全是r,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

傍晚的时候,他满头大汗的回来了,怯怯的说外面雨太大,窗户外面怎么也擦不g净。我的心一下子软了。

1998年9月17r,晴。

今天早上洗脸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白头发又多了几根,眼角的鱼尾纹也更深了。

我老了么?

1998年10月22r,晴。

小吴今天情绪不高。我问他怎么了,他吞吞吐吐的说自己丢了300块钱。

我吓了一跳,300块钱,这相当于他一个月的生活费啊。

我问他怎么办,这孩子倔强的很,强笑着说没关系,大不了吃一个月的馒头蘸酱油。

一个月啊,他正在长身体,每天还要g那么多活,怎么受得了。

下班的时候,我在他的书包里偷偷地塞了100块钱。不为别的,只是可怜他。

1998年10月23r,晴。

一整天小吴都没说什么,我怀疑他到底看没看到那100块钱。

下午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在我的包里看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孙姨,谢谢你,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这孩子,还挺客气。

第二本r记。

1998年11月2r,小雨。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给小吴带了一饭盒排骨炖土豆,我自己做的。他吃得很香,吃完后把饭盒刷得gg净净。

邓姐看到了,取笑我找小情人,这老不正经的,我和她打闹了半天,回过头了才发现小吴的脸都快红到脖子根了。这孩子,还当真了。呵呵。

1998年12月11r,大雪。

昨天看见小吴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扫门前的雪的时候,冻得直打哆嗦。这么冷的天,只穿着那件衣服可不行。

我回家找出了一件克俭的棉衣,样子老了一点,可是很暖和。

小吴接过棉衣的时候显得很害羞,我让他马上穿上,他很听话的照做了,衣服有点大,可是从背后看,竟有点像克俭。

小凡睡了之后,我在卫生间里用手满足了自己。之后我哭得很厉害。

克俭,我好想你。

1999年1月16r,晴。

明天就正式放假了,学生们走了一大半。满楼都是学生们扔掉的垃圾,好在有小吴帮我。

g活的时候,小吴说他要回家过年,我问他要电话号码,说过年给他打电话拜年。他说没有。也难怪,他家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连用电都很费劲,更别提电话了。

我给了他一个酱肘子,让他在路上吃,他说孙姨谢谢你。

孙姨孙姨,我真的有那么老么,突然有点生他的气。

1999年2月15r,y。

今天是年三十,小凡在看春节晚会,我不想看,千篇一律的节目,没意思透了。

不知道农村怎么样过年,应该比城里热闹吧。杀猪、放鞭炮、包饺子、请财神、串门。

突然对现在的生活有点厌烦。

1999年2月16r,小雪。

今天说好要去孙荷家的,临出门的时候,意外地接到了小吴的电话。

他气喘吁吁的,先跟我说了一句过年好。我吃惊极了,问他在哪里,他说在乡里的邮局。我又问他那里离他家有多远,他说要走10多里的山路。

大年初一的早晨,跑了10多里的山路,就只为了向我说一声过年好。

1999年3月2r,晴。

开学的第一天,看到了小涵,人胖了点,看见我不好意思地笑。

1999年3月9r,晴。

昨天发现了小涵的一个秘密。

值夜班的时候,我看他困得厉害,就叫他去里屋睡觉。过一会,我想去看看他有没有盖好被子,却看见他缩在被子里,抱着我的一件衣服,闭着眼睛,手在下面一动一动的。

我吓坏了,赶快退回来。

知道他在g什么,却不太生气。

他该不会喜欢我吧?嘻嘻,自己的脸都红了。

1999年3月22r,小雨。

今天好倒霉,好端端的在楼梯上摔了一跤。脚当时就动弹不了了。

小涵背起我就往医院跑,气喘吁吁的,挥汗如雨。

他的后背好宽啊,让人趴在上面不想下来。

明天他说要来看我,要不要好好打扮一下呢。

第二本r记就写到这里,后面是半本的空白页。

第三本r记,也就是那本质地精良的。

1999年3月23r,y。

从今天开始,从这一刻开始,这本r记就只为你记,我的涵。我要记下我们所有的点点滴滴,我要把这本r记本的每一页都写满,而在此之前,我要向你保守这个小小的秘密,我的涵,我要看见你脸上惊喜的样子。

你是老天赐予我的礼物,是的,我的爱人,我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当那天下午你第一次站到我的面前,我怎么就没看出你是我命中注定的男人?我的天,我太笨了。

今天是美妙的一天。可是,当我现在一个人躺在这里静静回味的时候,竟想不起我是怎么把我的头埋在你的怀里,你又何时开始亲吻我的嘴唇。亲爱的,现在的你,是不是也在和我一样睡不着,也在静静地回味呢?

当你进入我的时候,我几乎忍不住要叫喊。是的,我的身体就像一片荒芜已久的土地,在一把春犁的耕耘下,豁然觉醒。我多么渴望你年轻的身体,当它赤l着在我身上跃动的时候,我感觉到我年轻了十几岁,和你一样,有着无比敏感的触觉。你的手,你的唇,它们经过的地方仿佛在燃烧一般。那一刻,我相信我是美丽的。

我忍不住想再见到你,明天还来看我好么,亲爱的涵。

1999年4月1r,晴。

终于能上班了,虽然脚还是有点疼,可是能看见你,亲爱的涵,我还是很高兴。

奇怪的是你有点躲着我。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值班,我问你为什么,你支支吾吾的,可是当我抚摸你的身体的时候,你的眼神又变得炽热。

……

你真有力。

1999年5月22r,y。

其实我心里清楚,你并不爱我,或者说,只是爱我的身体。

可是你不能阻止我爱你。

我们今天吵架了,是的,第一次吵架。我很伤心,可是晚上我还是没有拒绝你的要求。你在我身上气喘吁吁的耸动的时候,我几乎忘了一切不开心的事情。

我不再要求你爱我,毕竟,我比你大16岁。

1999年6月28r,晴。

怎么办,我发现我怀孕了。

已经一个月没来月经了,今早我用试纸测了一下,yx。我吓坏了,又偷偷地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还是一样。

要不要告诉他?

1999年7月2r,y。

决定还是告诉他。

本来想晚上告诉他的,可是他兴致很高的样子,考基地班的事情大概没有问题了,不忍心搞坏他的心情。

于是决定写一封信给他,趁他睡觉的时候塞进他书包里。呵呵,还记得他给我塞的那张纸条呢。

孙姨,谢谢你。

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1999年7月6r,y。

为什么?

几天过去了,涵还是没有反应。是没看到那封信还是觉得难以面对?

明天就要放暑假了,我不敢问他,可是又要1个多月不能联系。

我该怎么办?

1999年8月22r,晴。

我要独自去面对,我不要我的男人为我担忧。

可是,真的很疼。

1999年8月29r,晴。

我闯祸了。

涵没看到那封信,不知道那封信到哪里去了。

我的天,如果被别人看到,我们就都完了。

我是个蠢女人,为什么要把信放在书包里呢?

真想扇自己的耳光。

1999年9月3r,y。

我的心情跟今天的天气一样。

涵好久不肯理我了。晚上值班的时候,他宁可站在走廊里,也不愿意靠近我。

我自作自受,我知道。

1999年9月16r,小雨。

祸不单行。

下午小凡来学校找我,我要她管那些学生叫叔叔。那个叫周军的小子居然指着涵要小凡叫爸爸。我当时吓坏了,涵的脸s也一下子变得比墙还要白。

傍晚的时候传来了另一个坏消息,涵没有进基地班。一定有人看到了那封信!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1999年9月26r,晴。

出大事了。

三楼死了人,351寝室的周军。jǐng chá 在到处调查。早上的时候,涵偷偷来找我,央求我对jǐng chá 说昨晚他一直在值班室和我聊天。他说他昨晚在二楼的水房百~万\小!说,当时没有人看见,他怕jǐng chá 怀疑他。我看他吓成那个样子,就答应了。涵,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做,你呢?

1999年10月28r,大雨。

真可怕,又死人了。听说死的是个女研究生,就是法学院的,很漂亮。晚上我向涵打听情况,他的表情很可怕。难道他也吓坏了?

1999年11月6r,晴。

涵昨晚和我在值班室过了一夜。好温馨,他很久没对我这么温柔了。

1999年12月2r,大雪。

涵受伤了。11点多的时候,他在外面敲门。我急忙给他打开,看着他捂着肋骨的位置。我忙问他怎么了,他说跑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跤。我问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他没有回答我,只是嘱咐我不要告诉别人,就匆匆的上楼了。

好担心。

1999年12月3r,大雪。

这个学校太可怕了,又死了两个学生。我很害怕。

可是,昨晚他到底g什么去了?

1999年12月17r,晴。

学校里在风传一张叫什么死亡借书卡的东西。我很好奇的问涵,他居然说他也在那上面。我吓坏了,他却一脸不在乎的样子。

他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在为他求菩萨保佑。

1999年12月23r,晴。

俱乐部的宋姐说,涵在排演一部话剧,说涵演得挺不错的。我心里听了美滋滋的。

晚上我问他,他说演男主角,我说到时候我去看你演出。他拒绝了。我不高兴。

2000年1月1r,晴。

涵出事了。

昨天晚上,有人在剧场里打昏了涵,还装成他的样子砍死了一个女孩。

太可怕了,好在我的涵没事。真是万幸,菩萨果真是灵的。

菩萨啊菩萨,只要你保佑我的涵平平安安,折我的寿我都不在乎。

尾声

方木申请了病休半年。

开学后第二个月的某个下午,y光很好。方木接到了老大的电话。

“二舍已经被扒掉了。”

“是么,为什么?”

“……不知道。”

“……”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来?”

“过段时间吧,我也不清楚。”

“只剩下我们四个了。”

“……”

“我们都挺想你的,有时间回来看看吧。”

“好。”

挂断电话,方木拿起拐杖,要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学校。

二舍已经变成了一堆断墙碎瓦,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建筑机械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忙碌着。很多人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拄着双拐,面s苍白的男孩。

方木挑了一块石头坐下,眯起眼睛看着这个曾经发生了太多事情的宿舍楼。

有人在走廊里大声地骂着脏话。

有人趁其他人洗脸的时候,在对方裆里猛抓一把。

有人在楼道里很响亮地跳上跳下。

也有人,被杀死在这座楼里。

一切都被埋葬了,好的坏的,悲的喜的,都消失在这一堆瓦砾之下。

不远处,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亮。

方木费力的挪过去,蹲下身子,翻开一大块水泥。

那是一把被熏得乌黑的大号军刀,刀柄上的有些地方已经融化了。

方木认出这就是吴涵那晚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

其实,你跟我是一样的。

方木把刀捡起来,揣进自己怀里。

他拄起双拐,离开了工地,慢慢走到了人工湖旁边。

这条叫静湖的校园人工湖已经解冻,湖面上飘荡着轻纱般的蒸汽。偶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