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10(1/1)

6

我从酒店出来的时候下雨了,我没带伞,在酒店门前站了一会儿,看着雨小了些,我才叫了一辆车去医院拿体检报告。

我没有乙肝梅毒艾滋,但是血压有点低。我带着体检报告从医院出来,路过一家兰州牛肉拉面,我记得我和阿飞来吃过,阿飞呢,阿飞现在怎么样。

阿飞亲我的脚,阿飞不是个坏人,我这个人记吃不记打,等我有时间,我一定要去看看阿飞。

我回了我和陈贤贤一起租的房子,陈贤贤竟然回来了,他在吃糖炒栗子,看到我回来了,陈贤贤也把栗子给我吃。我很想吃,可是栗子皮外面粘的糖有点黏,我拿了一个又放下了。

我问陈贤贤最近怎么样,他说还不错,我回厨房煮面了。

本来今天晚上应该给f打电话,但现在我知道f是谁了,我不想打了。

我在玩神庙逃亡,我还在水道里滑行,这时有人给我打电话了。

“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哦,我以为你睡了。”我心烦,翻个身,我不用对这个f毕恭毕敬了,“明天吧,今天我很累。”

“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刚送完外卖回来,客人很凶。”我当然是在撒谎,我只是不想。

“快点,我在撸。”林枭鱼口气变得冷淡,他命令我。他可能是觉得,别的客人可以对我很凶,他当然也可以。

“哦,那又怎么了。”我把电话挂了,我恨不得他变阳痿。

林枭鱼又打来,我挂断,他再打来,我还是挂断。林枭鱼是个成年人了,我想他应该知道不要随便打搅别人生活的道理,显然他不懂,他坚持不懈打进来。

我接起来。

“明天我来接你,一起吃饭。”

我没说话。

“听见了?发个地址给我,我来接你。”

有白吃的饭,为什么不蹭,有便宜一定要占。其实我很想见他。

我本来只想随便穿个裤子短袖就出门,可是临出门前,我突然记起来,我上个星期和a约好了今天九点在东湖公园见面。a出手大方,我当然要好好拾,我又换了新衣服,喷了香水。

林枭鱼已经开车在楼下等我了,我坐进了后座。

林枭鱼从后视镜里看我,然后挑眉笑了,“你今天挺好看的。”

我低着头玩手机,“我们吃完饭得几点?可以九点前吃完吗?我约了人。”

“约在哪里啊,我送你过去。”林枭鱼说完就好像后悔了,我怎么可能约什么正经人。他以为我会让他送我去某某宾馆酒店。

“东湖公园。”

“东湖公园干什么?晚上划船啊?你有女朋友了?”

“去公园还能干什么,打野炮咯。”

林枭鱼不说话了,他管不着我。半天他才说,“公园蚊子那么多,不把你吃了才怪。”

林枭鱼问我吃什么,我说,什么都行,别吃火锅,弄在身上很难闻。

“那就吃火锅吧,我知道一家不错的火锅店。”

别生气,别生气,我在心里默念,千万不要生气,他请我吃饭,他是好人。

7

我早饭午饭都没吃,整个人要饿扁了。

林枭鱼一直在忙着涮菜涮肉,给我夹肉,不给我夹菜。我以前很讨厌吃蔬菜,林枭鱼还没忘记。

我主动夹了一条茼蒿菜,放进嘴里吃了,皱了皱眉,好难吃。

林枭鱼笑了。

这个人莫名其妙请我吃饭,莫名其妙笑,神经病。

我们在桌上聊七聊八,找着共同的回忆,他告诉我,好多初中同学都结婚了,连小朋友都有了。

我问,“你结婚了吗?”

林枭鱼笑说,“结了。”

我心里悬着的一块巨石砸下来,砸痛了我的心脏。

烦死了,又是有妇之夫,林枭鱼的老婆会不会哭喊着抓我头发。

我笑说,“那很好,小孩呢,小孩有吗。”

我很落俗,不是问人家结婚了没,就是问人家有小孩吗,我觉得接下来实在没话说,我会再问,小孩子听话吗,在哪里上学。

“没有小孩。”

林枭鱼在给我倒果汁,我说我要酒,林枭鱼就给我倒酒。

林枭鱼一脸不开心,他看我,我以为他是想我安慰他。

“工作压力大吧,过两年再生?照顾小孩确实比较耗力。”

林枭鱼给我夹了块肉,他好像很想我闭嘴,“吃吧。”

我吃肉,也喝酒,他只喝酒,不怎么吃东西。

我看了看手机,快九点了,“我得走了,你不用送我了,这里离东湖公园也不远,我走过去好了。”

林枭鱼根本就没想送我,他说可以。

a已经在东湖公园等我了,他手腕上带了一块欧米茄,我看也就那样。

我喝了酒,a也喝了酒,我们在假山石后面打炮,他很疲软,曹了几下就射出来了。还好他射得快,要是再待下去,我真要被蚊子咬死了。我拿着湿纸巾给a擦,我看到a的啤酒肚垂着,他肯定四十五岁往上了。

我问,你有老婆吗。

我这是句屁话,这个年纪大概早就成家了。

a说有。

我用纸巾把安全套包好扔了,我说,你有老婆就别找我了。

a打了我一拳,a骂我,神经病。他说中了。

我真的神志不清,我被林枭鱼这个神经病传染了,我也发神经。

a走了。我揉了揉嘴角,好痛。

我衬衫的扣子扣得乱七八糟,我觉着肯定也没人看我,无所谓了。我走到公园门口,看到了林枭鱼的那辆牧马人,我站了一会儿。林枭鱼可能看到我了,冲我按了按喇叭。我走过去,上了车。

8

“这就结束了?”林枭鱼看看手机,笑着说,“你这个客人不太行。”

林枭鱼喝醉了还敢开车,他这种人简直是在给人民jǐng chá 抹黑。我嗤笑。

林枭鱼看我一眼,然后就弯下身去,在车载储物箱里找东西。

我问他,“你找什么。”

路灯照进车里,照的车里的一切都很昏黄,很旧,很像好多年以前。林枭鱼的头发很硬,应该会很扎手。

林枭鱼嘟囔了一句,我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他在找安全套?还是润滑剂?毕竟他是有妇之夫,他肯定也很劣,很坏。

林枭鱼最后翻出来一瓶风油,小小的绿莹莹的玻璃瓶。

林枭鱼拉过我的胳膊给我涂被蚊子咬到的发红的地方。

风油绿绿的,油油的,涂在蚊子包上很凉,有些我都抓破了,涂上就很疼。我嘶气。

林枭鱼给我吹气,吹气就不疼了。

这个神经病。林枭鱼完全对不准,他吹的气都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喝得好醉。

“你给我,我自己来。”

林枭鱼快把风油倒完了,一半倒在我裤子上,一半沾在他手上,只有一点点涂在了蚊子包上。

林枭鱼把风油放下,靠过来解我衬衫上的扣子,他很笨拙地解第一个,再解第二个,一直解下去。

“…你干什么。”我推他,但推不动他,“林枭鱼,草,你结婚了。”

“嗯,你怎么知道啊。”林枭鱼帮我把扣子对齐,一路扣上来。

这个蠢货,是他亲口告诉我,他结婚了。

林枭鱼把手伸进我衬衫里,摸我的腰,“好瘦。你得多吃点,你都快叁十岁了,哪有叁十岁的男人这么瘦。”

“那五十岁,七十岁的人就一定要变成胖子吗。”我觉得好笑,再说我胖瘦和他无关。

林枭鱼又在笑,笑得像个傻子,“小鱼,你嘴巴好厉害,好会讲。”

不是我会讲,是他蠢。我不想和他说话了。

我把头转过去,他就伸手把我脸扳过来,傻兮兮问我,“你怎么不看我呢。”

“看你发神经吗。”

林枭鱼不说话了,他牵起我的手,要闻,我把手抽回来,他笑着问我,“你帮他撸了吗。”

“不仅撸了,还舔了,还干了。”

“有点腥。”林枭鱼很迷茫,他摸我的手,“你手真好看。你会弹钢琴。”

白痴。这双手我是弹钢琴,还是帮人手yín ,或者哪天剁掉,都不关他事。

我得下车去透透气,不然我会憋死。我下车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两瓶冰水,我喝完我那瓶,我才回到车上。

林枭鱼酒靠在车座上,看见我回来,他很开心,“你回来啦,我以为你会扔下我先走。”

我把瓶盖拧开,把水递给他,“喝吧。”

林枭鱼喝了半瓶,林枭鱼问,“你可不可以亲我。”

“我不亲人。”

“哦。”林枭鱼很认真地问,“你会亲他们吗,你知道怎么接吻吗。”

林枭鱼拿起手机开始搜,他看了手机屏幕半天,问我,“怎么搜不到。”

他点开了音乐软件,搜到就有鬼了。

我没理林枭鱼,他还在尝试怎么在音乐软件里搜出接吻技巧,“我和甜甜接过吻,是她亲我,我没有什么感觉。我和甜甜结婚以后,我才发觉我不喜欢女人,我也没试过男人,我可能是喜欢狗。我家里养了金毛,蛮大也蛮乖的。真的,我喜欢狗,狗真的很不错。我家里也养热带鱼,红绿灯鱼啊,孔雀鱼啊,都游在一起。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送我的几只孔雀鱼,可惜水温不够,冬天的时候鱼就死掉了。那个阿飞是谁?你的男朋友吗。哦对了,还有上次你提着榴莲的那次,你去找谁,是好朋友吗。我喜欢狗。我喜欢你。我好羡慕他们。小鱼,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呢,我。”

他在骂谁?前脚说喜欢狗,后面就说喜欢我?

这个傻瓜唧唧歪歪烦死了,亲他吧,亲他他就可以闭嘴了,世界就可以安静了。我拉着林枭鱼的衣领,让他靠近我,我的嘴唇贴上了他的嘴唇。

林枭鱼闭着嘴唇,鼻尖蹭着我的鼻尖,气息紊乱。

“你不是要接吻?接吻要张嘴。”

我亲他,缠上他的舌头,吮他的舌尖,这算是我为数不多的亲吻。

我觉得亲吻要比做爱严肃。我可以和陌生人做爱,但不会和陌生人亲吻。

我亲完林枭鱼,我看到他脸有点红,他刚才一直在憋气,脸不红才怪。婚都结了,小孩可能都快生出来,在警局被人喊林副队的林枭鱼接吻不会换气,有点可笑。

9

“给你老婆或者同事打电话,叫他们来接你,你开不了车了。”

林枭鱼还在愣神,他说,“你不是不亲人吗。”

“我没把你当人。”我下了车,点烟,“我走了。”

我在路对面站了很久,看到林枭鱼的同事来接他回去,我才离开。

操,余霁你到底行不行,不是喜欢烂人,就是和有妇之夫搞,我这辈子没救了。

我要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明天是星期六,我要去福利院看小朋友。

福利院的小朋友叫我哥哥,我被叫的很开心,其实我这个年纪被喊叔叔都应该。我和小朋友一起踢球,折纸,我弹钢琴给他们听,在这里我很开心。我觉得我大概是十四岁,永远十四岁,融不进大人的世界,和小朋友在一起反而比较轻松。

我从福利院回来,到足疗店待了一下午,没什么人来找我。老板说他要出去一趟,让我帮着看看店,但不许我拿柜台里的钱,切,谁稀罕。

六点多的时候,有个满身血的人跑到店里来,很夸张,他从头到脚都是血,我以为他在拍电影,可是他身后没有扛着摄影机的人在拍。

他带着黑色帽子,身上好重的血腥味,他还能活吗。

他让我给他开一个房间,他不要捏脚,他要休息。

这里是足疗店,不是宾馆,他是不是搞错了。我犹豫。他迟疑着要从裤袋里掏出什么,我说,“上楼左转第二间房,206号间。”

他说,别对别人说。

这是小说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我很配合,我点头,说,不会说的。

我把地上的血迹擦了,老板回来了,问我有生意吗,我说没有。

我对老板说我丢了一只耳钉,我要去二楼找一找。我敲了敲门,进了206号间。那个人躺在床上,好像快不行了,他在流血。

“我帮你叫救护车?”

“不用,我朋友快来找我了,谢谢你。”

黑帽子可能伤得真的不重,他还有力气对我说谢谢。他终于掏出裤袋里的那把枪,用枪口虚指着我,问我,“有jǐng chá 吗?”

我被问蒙了,我到窗边去看,“不知道,但楼下没有警车。”

很快有带着枪的人来了,推开了房间门,那些人用枪指着我,把黑帽子带走了。

黑帽子回头看我,他很年轻的脸上带着血,“再见。”

我腿软的不行,说不出话。

我早就知道,我这辈子遇上的不是什么烂人,就是什么坏人,可我身在其中的时候,我永远没办法发觉。

我下楼,老板一脸冷汗,问我有没有看到一帮带枪的人上楼,我说没有,我在二楼储物间。

老板心有余悸,说他们已经走了,不知道是他们的老大还是什么受了伤躲到我们店里来了。

很快,更大力度的打黄扫非开始,老板的关系不够硬了,我们足疗店被停业了。

我之前是赚多少花多少,我没有存款这种东西,我坐吃山空,只好在网上做主播。我对着屏幕自慰,有时候要穿上丝袜和裙子再手yín 。看我直播的大多数是男人,他们有些人性癖很奇怪,喜欢我戴着手铐自慰,喜欢看我穿着小腿袜,用脚蹭假阳具,真是奇奇怪怪,我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礼物刷得很多。

林枭鱼和我在微信上聊天。

“你最近缺钱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们足疗店关门了。”

“你这么关注足疗店,是不是之前就想来。”

“……”

“你想不想赚钱?”

“我钱已经够赚了。”

我们以为我们聊到这里就结束了,十分钟过去了,林枭鱼发了一条微信。

“出来吃饭吧。”

谁敢和这个神经病出来吃饭?谁想看这个神经病发酒疯,听他絮絮叨叨,好烦。

“你想我就来我直播间给我刷礼物。”

我发了房间号给他,他回了我一个满头大汗的表情,我们结束了对话。

我给他发房间号,是因为我坚信他不会来,他们jǐng chá 光明正大怎么可能会看色情直播。

我直播入不错,甚至比我辛辛苦苦在足疗店上班挣得还要多。但我播了不到一个月,我直播间就被封了,意料之中,因为yín 秽色情。

不过还好,天无绝人之路,我不能直播,但我们足疗店又重新整顿开张,我可以回去工作。

10

下了一场雨,天突然降温了,我衣服添得不及时,生了一场重感冒。

陈贤贤不在,我想找个人帮我买药都不太可能。我量了量体温,37.6c,有点低烧,身上很酸很疼,我不想动,躺在沙发里看电视。

手机响了,我一看屏幕,是林枭鱼,我接起来。

“怎么了?”

“出来吃饭吧,我刚从外地出差回来。”

“不想去。”

我觉得林枭鱼可能在多想什么,想我现在可能在某个地方和某个男人打炮,所以不太方便和他吃饭。

“我有点发烧,在家里,不出去了。”

“烧多少度?吃药了吗?很不舒服吗,你家是上次的地址?我送你去医院。”

“神经病,谁一感冒就要被送医院。”我把被子往身上裹了裹,“要不你买点药给我送来,如果你忙就算了。”

林枭鱼很快就赶到了,他一边走楼梯,一边打电话问我住几楼,我说二楼。他大概是走过了,又下来,我给他开门,看到他还穿着一身jǐng chá 制服,好帅气正派。

林枭鱼把我推进门里,我躺回沙发,他来探我额头。

“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废话,哪个性工作者看见穿制服的jǐng chá 脸色能好。”

如果我有力气,如果我没发烧,看见一个jǐng chá 站我面前,我会立刻跑路。

林枭鱼道歉,他把制服上衣脱掉了,穿一件淡蓝色衬衫,“在外地开会,刚回来没来得及换衣服。”

这人道什么歉呢,搞得好像是我在无理取闹。

林枭鱼把打包好的粥饭菜铺在茶几上,问我想吃什么。我没什么兴趣,不怎么想吃。我看到桌子角上还有个盒子,大概是蛋糕之类的东西。

“那是什么。”

“芝士蛋糕,吃完饭再吃。”

“我现在就要吃。”

林枭鱼把蛋糕盒子打开,把叉子递给我,我吃了几口,还不错。吃完,林枭鱼给我冲了感冒冲剂,我又吃了退烧药。

“我能在你家洗澡吗。”林枭鱼在解衬衣的扣子,“外面还在下雨,在你家住一晚?”

我现在才看到原来他的制服裤被打湿了,只是因为裤子颜色深,不太明显。

我指了指浴室的方向,还让他从我房间里拿衣服换。

林枭鱼在洗澡,水声哗啦啦。

我看到沙发脚那里有一袋零食,是林枭鱼买来的,我从袋子里拿了猪肉脯,一边吃,一边看电视。林枭鱼洗完澡出来,他吹干了头发,穿着我的短袖和短裤,他跑到沙发上来抱着我。他温暖又干净,我好喜欢。

可是喜欢没用。

“林枭鱼,你蛮会照顾人的,你帮你老婆买零食买惯了啊。”

“还好,甜甜不太爱吃零食,她也没要求我给她买过。”

“不是女人要,你才给她买的。她不要,你也要给她买。林枭鱼,你真蠢。有老婆就要好好疼啊。”

我是说,林枭鱼你不要和一个男婊子搅在一起,要珍惜幸福家庭和光明未来。

林枭鱼不说话了,他把被子往我身上搭一搭,“我不可以疼你吗。”

我问他,“你在外面住,你老婆不会怪啊?你要不要回去,现在雨小一点了。”

林枭鱼叹口气,他亲我的头发,很久才说,“我老婆去世两年了。车祸。”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不是说他早告诉我,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是说,如果他早告诉我,我就不会老是提起他老婆来,让他伤心。

电视突然黑屏了,客厅里的灯也灭了。

我说,“停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