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节(1/1)

路勇看着地上的封大都护,略微有些担心,脚步十分迟疑。

“大公子,大都护这……”

“无妨。”

封恺摇头。

“酒性烈,正好发散发散。你快去快回,莫耽误了我大事。”

他这样说,路勇也不敢多问,急匆匆地去了九凌城。

“喝醉了?”

宁锯子挑眉。

“那酒的度数还挺高的,人没事吧?”

“没事。”

路勇抓了抓头,颇觉脸上有些挂不住。

折腾陆家人用的,结果自家大都护先中招,忒丢脸。

“就是喝多了,醉的不省人事,十二郎之前有兑了一坛子水,没什么大事。”

“唔。”

宁非点了点头,取了一个粗陶坛子给路勇。

“酒性烈,见火就着,一定要远离火烛物。若是短期不用,便要密闭封好,不然很快就会发散干净。”

他顿了顿,目光有些迟疑。

“我上次都和他说了酒的性质,他莫不是忘了,你再提醒他一遍。”

“一定要入口的话,最好多添些水进去,至少五倍的水,再少怕是要出人命。”

路勇连连点头,与宁非告辞以后,拎着坛子回了定安城。

等他将宁锯子的话报与大公子,封恺摸了摸下巴。

“不勾兑便要死人……那就是真能喝死人。”

他微微侧头,对垂手站立一旁的常随吩咐道。

“这两日九凌湖那边不是抓了不少摸进来的细作?拖两个上来用用。”

用用?怎么用?

路勇抓了抓头,偷眼看了下大公子的脸色,没敢问,乖乖去天牢提人。

于是,等到大都护终于从醉意中挣扎开眼,看到的便是一列被压跪在地上的血葫芦。

“操……”

大都护力的扭头,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像是有人拿着大锣敲了几个回合,疼得快要喷浆。

他干呕了几声,觉得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哑着嗓子说道。

“水,给老子碗水……”

路勇上前,捧了一碗水给他。

大都护这才发现自己还躺在地上,支撑了几次都爬不起身,觉得十分丢脸,于是没话找话。

“你们把这些玩意拖上来干啥,还不扶我一把!”

路勇低头,目光根本不敢与大都护对视,默默给走过来的封恺让出了一条通路。

封恺扶起了大都护,将水递到他跟前,大都护就着儿子的手一口气灌下,末了抹了下嘴巴,视线扫过四周。

他这才发现,几位老兄弟也都或坐或躺,人人脸色惨白,神情疲惫。

“爹,你们喝了非弟给十二郎的酒,差点出了大事。”

封恺面色严肃,沉凝着眼说道。

酒?大事?

大都护敲了敲作痛的脑袋,皱眉问道。

“就是喝多了,能有啥大事。”

封恺不答,伸手拎过一只琉璃瓶,打开软木塞,一股浓重的酒气喷涌而出。

大都护的胃一阵紧缩,本能地干呕了两下。他当然记得这个味道,这不就是他们之前喝的那烈酒么?比十二郎兑水之后还要浓郁的酒气!

操,没想到这玩意的后劲这么大!十二郎也忒实在了,多灌些凉水多好!

“你这还有?”

听爹这么问,封恺点了点头。

“非弟给十二郎,自然也少不了给我的。”

他拎着瓶子走到一个细作面前,卸掉对方的下颌,直接将一整瓶酒灌进细作的嘴巴。

细作被呛得涕泪交流,却因为下颌脱臼没办法合拢,只能在地上徒劳的挣扎滚动。

他本就被打得浑身是伤,伤口沾到高浓度的酒,疼的几乎像是钻心一样。再加上被强行灌下的高浓度酒,胃部和食道被严重灼伤,反流的胃酸和酒反复刺激食道,甚至呛到气管,铁打的死士也忍不住大声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咳咳咳咳咳——”

没过多久,他就开始喘不过气,脸色越来越青紫,很快就没了呼吸。

从灌酒到死亡,全程不过一个时辰,一个死士就没了性命。

这人封大都护也知道,是边军在城里筛出来的钉子,是宋家布坊的管事,与个寡妇勾搭想插人进九凌城做工。

织布坊的女工发现了端倪,将消息报给了边军。经枢机营密查,从一个逃家的军屯小娘子摸出了一条长线,源头便是安插在宋家布坊中的细作。

这人也是个硬骨头,枢机营用尽了手段也没敲出他真正的来历,如今关在大牢等候发落。

其实他不说,封家人心里也有猜测。宋家布坊素来走南线商路,能养出这样的细作多半不是一般的人家,照着世家谱系第一页找过去准没错。

封大都护还想着再磨一下细作的口风,结果没想到儿子直接把人灌了毒……等等,毒?

似乎是看出了亲爹和几位叔伯的心思,封恺拍了拍手,从路勇手中又取过了一只玻璃瓶,在几人眼前晃了晃。

“我灌的便是你们喝下肚的,这叫做酒。”

说着,封大公子将整瓶酒倒进排污渠,然后扔了火折子进去。

下一刻,排污渠燃起淡蓝色的火焰,热气扑面,映红了一群中年人的眼。

这这这……这他娘的……咋还能烧起来?!

那他们喝的到底是个啥!

众人看得眼睛都直了,有人还下意识捂住了肚子,生怕自己会被这火焰烧得肠穿肚烂。

“之前十二郎就说过了,这可不是酒,喝多了会死人。”

封恺脸色不变,一字一句地恐吓几人。

“爹和各位叔伯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肯曾见过能烧的酒?幸好十二郎倒了大半,又添了许多水进去,不然要是真让几位阿叔喝下肚,定安城怕是要办白事了。”

他这话说的十分不吉利,换成是十二郎封大都护肯定要骂人。

可死士的尸体就扔在跟前没拖走,脸色青紫,表情狰狞;排污渠的火苗还窜得老高,沿着酒液流动的方向一路蔓延,不容得几人不相信。

再加上大郎的脸色阴沉,眼神极其可怕,也让几位叔伯有所忌惮。

这两年,大郎接连打了不少胜仗,人也越发有了城府,虽然平时甚少开口军务,但每一出手都必然有所斩获,不知不觉竟然也完全握住了黑甲军。

边军得了墨宗的助力,黑甲军是最大受益者,几位老将也不是没有眼红的时候。

可他们也知道,他们是一路追随大都护上来的,跟的主公是封伯晟,可不是封恺。

大郎的黑甲军已然成型,他有自己班底和心腹,后浪已经推上来了。

可说不得几年之后,雍西关就要换了主人。到时候改朝换代,他们这些老人地位尴尬,能有个闲差维持脸面就很不错了,想要家族繁荣,还得看后辈的造化。

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武将多是粗豪之人,也玩不出婉转讨好的那一套,只能梗着脖子用辈分找回点面子。

到底都是看他长大的叔伯,再怎么样看在大都护的份上,大郎都会留几分薄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那……那我们现在不还是没事……?”

这样想着的袁涛,还想垂死挣扎一下稍稍挽回一点长辈的面子。

“就是脑袋疼,胸口憋闷,想吐,喘不上气……”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喝了这么多年酒,啥时候有这样难受的时候,今天可真是头一遭。

封恺咧咧嘴,露出一个没有笑意的表情。

“这酒本就是宁矩子赠与十二郎闹陆时文用的,勾兑清水之后会让人失态放纵,几位叔伯素日都是知礼之人,今日举止混沌,便是受了这酒的影响,可见并不是好入口之物。”

听他这样说,几个人中年汉子都有些脸红。

别的不说,就哥几个这狼狈的模样,打他们个酒后失德一点毛病都没有!

莫说仗着辈分肆意妄为,单就是在大都护府脱衣闹事就不是小事。万一招惹了府中的女眷,以后哪还有脸在边军混?!

只听封恺话锋一转。

“只是这酒毕竟是烈性之物,与人身体有损伤,我观几位叔伯的脸色甚是不好,该请郎中来好好查验一番,切莫因此伤了底子,耽误了病况。”

“这一半月,爹和几位叔伯就好好将养一番吧。”

听他这样说,封大都护的眼眸微闪,似有惊讶之意。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之后便神色如常,脸无异色。

“老了老了,经不起折腾啦,几口烈酒就放到了一群,你们以后谁还好意思吹牛?”

“都回去给老子好好养养,一辈子的兄弟,老子不想给你们缠白布。”

封伯晟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几位老兄弟。

“老子头痛,胸口闷,老子要郎中。”

听他这样说,几位老将都有些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