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1)

银子,回去叫丫鬟送来可好。”

“若说别人没钱我信,说含烟姑娘没钱我可不信。那些王孙子弟的钱,可都花在姑娘你身上了。”小贩看了眼前娇媚的女子一眼,yin阳怪气道。

兰子卿听到“含烟”二字,略略抬眸,往外看去。

柳含烟为难之际,身边突然多出一位绛红衣衫的公子,那公子随手丢下一锭银两。一辆马车缓缓驾过,遮挡了兰子卿的视线,再看去时,绛红衣衫的公子正往阁台走来,柳含烟已不知去向。

“国师,你同丞相喝茶怎么也不叫小王。”

矮梯口走出一道绛红身影。

“臣参见十皇子”夙栖止翩然入坐,兰子卿再不能视作不见。

“免礼免礼,今日只有茶客,没有君臣。”夙栖止笑道。

“方才那位姑娘,可是浔阳花魁,柳含烟。”

卫离清冷的眼睨过夙栖止。

“国师也知道她?”

“略有耳闻”

兰子卿见他二人一问一答,疑道太子何时与十皇子有了来往。

“今日陛下要查皇子们的功课,十皇子不在御书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兰子卿抛下疑虑,笑道。

夙栖止促狭一笑,“这还得感谢我那三皇兄。”

兰子卿笑意微冷,“此话从何说起。”

“他今日突然请求父皇降一道旨意,命户部将柳含烟的奴籍改为良籍。父皇大怒,将我等赶出,单留下了他一人。”夙栖止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叹道:“三皇兄这等怜香惜玉之心,本王实在自愧不如。”

本朝律令,凡入身青楼之女,皆发为奴籍,不得婚嫁。若想从良,除非户部上的籍业改为良籍。话虽如此,没有炀帝圣旨,即便是掌管籍业的户部尚书,也不能私自改动。故本朝自开国以来,

从未闻青楼女子从良。

兰子卿攥紧茶杯,指节寸寸泛白,勉强自若,问道:“三殿下可有受罚?”

“听说被打了二十大板,本王原是要去看他,路上却碰见含烟姑娘。”夙栖止顿了顿,笑道:“含烟姑娘一听闻此事,便匆匆赶往王府,倒也省了我这趟。”

兰子卿听到夙丹宸被打,脑子一嗡,再也无心去听夙栖止的话。

茶烟升腾间,唯见两张嘴一张一合,jiāo谈些什么,具体是什么,却是一字也听不进去,心中心神不定,烦乱难当,只好不断的饮茶来消解烦乱。

谁知冷茶入口,却是苦涩难当。

坐立不安间,又闻夙栖止提议去游湖。

兰子卿兴致全无,只好以公务推脱,先走了一步。

“全是妾身的错,昨日妾身若是不来求殿下,殿下也不会遭打。”

柳含烟说着,泪水不住落下,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夙丹宸一向见不得女子流泪,尤其是貌美的女子,她这梨花带雨一哭,哭得他怜意立生。

伸出手,想替柳含烟拭泪,谁知扯动伤势,疼的他龇牙咧嘴。

柳含烟见他如此,又一lún眼泪下来,哽咽道:“殿下想要什么,只管吩咐妾身。”

夙丹宸缓了缓,抬起湿漉漉的桃花眼,勉强露出一笑:“含烟姑娘,请旨是我心甘情愿为姑娘做的,你不必歉疚。”

柳含烟眉目本就含情,又经过泪水一染,越显得眸光潋滟。

“妾身不过一低贱之身……”

夙丹宸握住她的手,认真道:“不,含烟姑娘你冰雪聪明,才貌双全,应当有个好归宿。”

“妾身流落风尘,看惯了世间冷眼,唯有殿下真心待含烟好。”柳含烟反握住夙丹宸的手,动色道。

夙丹宸那番话说得既含糊又暧昧,她误以为夙丹宸是想要她表明心迹,便拿起绢帕轻轻拭去泪水,柔声道:“殿下如若不弃,含烟愿留在殿下身边,为奴为婢。”

门外,兰子卿怔住。

夙丹宸闪了舌头,他本不是那个意思,现在到真成了那个意思。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躲开那过分殷切的目光,偏过头时,一抹青影突然出现在视线中。

“子卿?”

兰子卿经他一喊,回过心神,寒着脸,走入内。

“兰相”柳含烟起身,对着兰子卿盈盈一拜。

兰子卿淡淡道:“含烟姑娘不必多礼。”

“子卿,你来了。”

不知为何,夙丹宸竟生出一股被人捉jiān在床的心虚来,他低下头,不敢去看兰子卿。

“臣听闻殿下受罚,故来探望。若知殿下有佳人在侧,臣实不该来。”

口气疏淡,略含一分嘲弄。

夙丹宸一慌,忙道:“子卿哪里话,你能来,我便什么痛都好了。”

兰子卿一笑置之,眉目凛淡。

三人气息微妙间,侍从送yào入内。

夙丹宸此刻不便起身,躺着接过yào碗,一饮而尽。柳含烟忙上前,用绢帕轻轻拭去夙丹宸chún边的yào渍。

这等美人恩,夙丹宸突觉消受不起,微微侧过脸躲开,眼眸偷偷瞟向兰子卿。后者始终神色淡然,一言不发。

夙丹宸隐隐察觉,兰子卿的面容似乎更冷了一分。

“殿下既然无恙,臣告辞。”

极疏淡的语气。

夙丹宸忙叫住他,对方冷淡询来,结巴了半天,才道出一句子卿慢走。

耳畔又起女子柔柔媚媚之音。

夙丹宸第一次对这声音感到厌烦。

兰子卿方走出门,便听得柳含烟柔声邀夙丹宸参加花魁宴。

一排枣树忽入眼帘。树上沙枣密密沉沉,盈枝垂下。

平白惹人忆起,那人月夜抱来一筐沙枣。

若是没有那一晚,他也不会再生……期待。

思绪兜兜转转,又念起半年之前,那人一句玩笑似的话。

子卿若是女儿身,我定然娶你。

他吓得三日称病不见,那人倒也不再登门。

坊间随之传来,又是其如何厮混欢场,如何千金博笑。

一丝带着无奈的苦意涌上心间。

这个人,实不该再来招惹自己。

第9章 花魁宴

戌时初,月色朦胧,树影婆娑。

寻欢楼前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楼前华车盈道,往来客人络绎不绝。一丈开外处,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铺。赏玩的有胭脂,水粉,珠翠,泥偶等。吃食则有馄饨,糖人,烧饼,红薯等。每个摊铺上都放置了一盏明亮的花灯。一为应景,二是为挑选的客人照亮摊铺上的玩意。

正是夜市千灯照碧云,红袖高楼客纷纷。

“今年的花魁宴倒是比去年热闹许多。”

灯影斑驳间,忽闻一声高叹。

“那是自然,今日的主角可是名东京城的花魁娘子柳含烟,王孙贵族哪一个不想做她的入幕之宾。”

珠翠商一边理着货物,一边回道。

来客挑了一只朱钗,付过银两。

“只愿含烟姑娘的头夜,不落在宵小之徒手中。”

花魁宴,正是花魁柳含烟,初夜之宴。

花魁一年一改,柳含烟正是今年的花魁,也是历届中,名声最响的一位。

按欢楼的规定,成为花魁的女子,在这一年中可卖艺不卖身。直到年尾,更替花魁之际,用花魁宴宣告卖艺不卖身的生活结束。

柳含烟倒是此中特例。

她容貌倾城,舞艺出众,可谓是才貌双全。寻欢楼里的鸨娘视她为夺花魁的好苗子,故而一直未让她侍客。

所以今日花魁宴,也是柳含烟头夜。

此间意义,更是不比寻常。

至于提前开宴,则是寻欢楼老板打的一幅好算盘。

大灾之后,人们总是更愿意热闹一番。

寻欢楼内丝竹绕梁,脂粉浮动,舞池里有年轻貌美的舞妓轻歌曼舞。

宾客满座,闲闲相谈。

突然一行六人,打帘入内。

声势之大,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为首的是个兰紫色蜀缎衣袍的少年郎,尖尖的下巴高高扬起,杏眼扫了一圈楼内,冷冷“哼”了一声,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众人见此阵仗,纷纷心中生疑,这是哪家小公子,如此豪阔,竟带了五位侍从入内。

须知这花魁宴本就非寻常之宴,参宴者众多,而场位有限。故历来花魁宴皆是一茶一坐,一坐一人,按人头收费。加之今日乃是花魁柳含烟的头夜,浔阳城内的王孙贵族,倾巢出动,更将此宴

的茶座钱炒到了百金之巨。

多少官宦子弟,便是被这一坐百金,拒之门外。

而这小公子却轻易领着五位侍从入内!

那可是整整六百金!

众人皆咂舌。

二楼,临栏处。

“国师,你看那位小公子,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夙栖止凭栏望去,笑道。

卫离眼珠微转,淡淡看过楼下的小人儿。

“那不是新入浔阳的韩家小公子”夙丹宸跟着望了一眼,见那小公子身后跟着五位侍从,不免暗暗惊叹。

韩府,真不愧是炀国第一商家。

“十皇弟认识他?”

“先前同国师游湖时,见过韩小公子一面。”

想起那日韩小公子的豪阔作风,倒也对他今日行为,见怪不怪了。

“兰相本也在,可惜他有要事在身,提前离去了,到错过了这韩小公子的气派。”

夙丹宸听夙栖止提起兰子卿,不由得目光一黯。

细细算来,他已经整整五日没有见到子卿了。

那日子卿突然来,又突然冷着面孔走,叫自己好一阵不安。本想次日便去寻他,若是自己哪里错了,叫他心生不快,自己只管给他赔不是。

谁知他的伤,一连拖了五日,方有起色,还来不及去寻他,便被十皇弟拉到了寻欢楼。

罢了,待应了含烟姑娘的请求,再去寻他。

夙丹宸这样想着,楼中已是琴箫改曲。

一身湖蓝色襦裙的花魁,已立在台上。

她口中说着谢词,目光在楼内寻视一圈。直到看见二楼雕花窗棂前的蓝衣身影,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三皇兄,这位花魁娘子如此看重你,倒也不负你为她请旨之心。”

捕捉到花含烟的目光,夙栖止轻打着纸扇,戏笑道。

夙丹宸讪讪一笑。

他与含烟姑娘,也曾相jiāo一场,如何忍心看她陷入泥池而置身事外。

再看去时,台上多了一位手执雪色绫罗仕女扇的橙衣女子。

便是寻欢楼的鸨娘。

“今日花魁宴,小女含烟备下一舞,以答谢各位公子盛情。”

鸨娘眼神微微示意,很快便有人抬上一座高约三尺,宽约五尺的屏风,屏风上空白一片。

只听得柳含烟说罢一句献丑,便飞身执起画笔,一边扭转着腰身一边在屏风上落笔。她舞姿时而轻慢如蝶时而激烈如雨。引得台下宾客频频叫好。

欢声如浪,一道青影淹于其中。

台上,柳含烟已收袖谢客。

屏风上,多出一幅颇具意境的山水画。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鸨娘适时出声,“小女头夜,价高者得。还望各位公子勿辜负佳人。”

花魁宴的规矩便是如此干脆,价高者得。哪里能如戏文上演的,容得花魁挑拣。欢场重利,花魁宴也好,花魁也罢,不过是谋利的手段。今日便是一古稀老者得价,她柳含烟也得笑脸伺候。

王孙子弟竞相出价,夙丹宸一个嘴慢,价格已抬到纹银五百两。

已是历届最高。

“六百两”

韩小公子没料到还会有人出价,抬了抬手,便有侍从报道:“七百两”

夙丹宸看了眼报价的方向,只见那兰袍少年郎泰然端坐,不由得面色一沉,再次道:“一千两”

满座哗然。

韩小公子冷冷一笑,目光一瞟,又有新价高声呼出

“两千两”

众人惊的下巴都快掉落,五百两都已是从未有过的高价,遑论两千两!

有好事之徒认出了夙丹宸,议论不休。

“那不是为含烟姑娘卧冰求鲤的风流子嘛”

年初时,柳含烟新晋为花魁,名满皇城。夙丹宸闻其芳名,日日登楼。

柳含烟只道他是登徒子,以一句“晋人为母卧冰求鲤,安不知世上可有人为我如此。”婉转相拒。

谁知那夙丹宸,当真在春雪未消之际,跑到城郊结了冰的湖波上,脱尽衣衫,卧在冰上求鲤。

花魁大为所动,开门迎君。

夙丹宸更因此事跃过夙栖止,成为浔阳第一风流子。

“到底不过是风流多情之人,哪里能长情。不过月余,便不再登花魁闺阁。”

一人带着叹惋的口气,落下评语。

楼中议声,一字不落,尽数落在青黛衣袍的公子耳中。

旁的人,满面欢欣,笑论纷纷。

唯有他,独坐二楼西南角,冷酒一杯接着一杯,一身的落寞。

冷酒guàn入腹中,引得胃脘一阵一阵抽痛,只得死死咬住牙根,勉强稳住形色。

又听得那熟悉的嗓音,带着一丝气恼,再次出价。

一波痛意如浪cháo,从胃脘窜到心口,又化成黄连一般的苦,在xiōng腔中蔓延开,最后,连口舌中都是苦意。

气苦之下,又满了一杯冷酒,一口饮尽。喝的急了,苍白的脸硬生生被呛出粉红。

竟是连泪水也被呛出。

台前,价已叫至五千两。

已是天价。

韩小公子扬起手,正yu再竞。突然,一双手按下他的手。

“韩家弃权”

来人如是道。

韩狠狠瞪了来人一眼,冷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做我的主!”

来人眯了眯狐狸眼,笑道:“岑某不过是韩府的管家,哪里敢做小少爷的主。”伏下身,在韩耳畔呵出一语。

“大少爷刚刚回府。”

韩眼中掠过狂喜,无心再计较岑之问的犯上,连忙往外走去。

韩一走,五千两便是最高价。

鸨娘银锣一敲,“今日摘得花者,乃是楼上这位公子。”

众人纷纷扼叹。

“三皇兄,恭喜你得偿所愿。”

夙栖止挤着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