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1)

当真无唐突之意。”

兰子卿放开手,眉目寡淡,“臣明白。”

夙丹宸未觉有异,犹自欣喜道:“你明白就好,那日见你孤身站在亭中。我实在担忧。”

兰子卿听他一席话,心中五味杂思,目光复杂,淡声道:“多谢殿下关怀,臣无碍。”

夜雾弥漫,狂风骤起。玉石阶上哗声不止。

“起风了,莫非这祭师当真有呼风唤雨之能。”夙丹宸望着祭台上手持白玉剑,神色清凛的祭师,欢欣道。

兰子卿未言语,面含忧色,秀眉紧蹙。

祭台之上,卫离念罢祭文,将紫檀案上的玉倒满清酒,拿起案上左侧的匕首,缓缓割破手心,鲜血滴入中,后端起玉,朗声道:“时辰已至,大雨倾来!”玉一斜,酒撒与祭地。

整个皇城,噤若寒蝉。

转眼间,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祭台下,一片欢呼之声。

“子卿,真的下雨了!”夙丹宸喜难自抑,抓着兰子卿肩膀激动道。

兰子卿亦眼波闪动,忍不住呼道:“殿下当真奇人也。”

夙丹宸闻言,面色疑然,不解道:“子卿,你糊涂了,我哪是什么奇人,真正神奇的是那位祭师呀。”

兰子卿自知失言,笑着接口道:“臣是高兴糊涂了。”

夙丹宸信以为真,不再追问,他见兰子卿衣袍被大雨打湿,不禁一拍脑袋,叫嚷道:“我只顾得高兴,竟忘记这个了。”急忙从袖袍中掏出一包青黛色的油皮纸,拆开来,竟是一张油皮做的连

帽雨衣。夙丹宸解下兰子卿湿透的披风,忙为他披上油皮雨衣,

油皮雨衣青翠yu滴,更称兰子卿眉目如画、淡雅出尘。

“子卿,你真好看。”

夙丹宸被美色所迷,旧病重犯。

兰子卿这次到没有生气,转了转眸,一抹青色从眸底滑过,chún边勾了勾,淡淡一笑:“殿下到准备得周全。”

夙丹宸得意道:“我本没料到这祭师当真能求得雨来,只是备下以防万一。”边说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兰子卿见他整个人被大雨淋得湿透,叹了口气,道:“殿下既然备下,为何披在臣身上。”

夙丹宸不以为然,笑道:“子卿你是文人,身子弱,不比我常年习武,经得起雨淋。”

兰子卿听后默然,掏出一方天青色绢帕,递给他。

夙丹宸接过绢帕,方要道谢,却听祭台上传来炀帝一声高喝。

“炀国大灾,孤曾言,若哪位贤士能求的甘雨,必拜国师之位,奉若神明。今有相士卫离求得甘霖,福泽百姓。宣孤旨,拜卫离为炀国国师,终生敬奉。钦此。”

“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齐齐下跪,高声呼道。

兰子卿稍抬眸,视线兜转一圈,周遭王公大臣皆跪地低眉。

唯有一人,轻挑细凤眼,邪邪勾着chún角。

兰子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落点处竟是祭台上的卫离,他一惊,忧虑道:“十皇子……”

夙丹宸微愣,低问:“十皇弟怎么了?”

兰子卿摇头,不言。

十皇子这般打量殿下,yu意何为。

他心下暗叹,只愿是自己多虑。

狂风吹得祭旗猎猎而动,大雨磅礴中,万民拜伏于地,卫离见此情景,寒眸亮如星辰,有气吞山河之势。

倾盆大雨下了很久,百姓带着欣喜的心情陆陆续续散去,文武百官也唤来各自的轿撵,打道回府。

御水是皇宫里的一条内城河,蜿蜒曲折通向城外。

御水幽深不见底,水冰冷入骨,传说当年炀帝兵变夺政时,所杀离国宫人,尽数抛与水中,御水下不知埋了多少尸骨,炀国宫人认为这条河yin气森森,怨气太重,宫内上下不敢轻易接近。久而

久之,御水岸旁,芳草萋萋,杂木丛生。

雨势渐止,夜空干净高阔。

一道人影悠悠立于御水河旁。粼粼水光照见一双清冷的眼,一身华贵的衣。

兰子卿端着极其复杂的眉色,缓缓上前。

夜风轻拂,吹得二人衣袍微响。

水边伫立之人回过身,望向来人,清淡道:“兰卿”

兰子卿惊醒过来,慌忙跪下行礼,“臣兰子卿参见太子殿下。”

此人,正是前朝太子,而今的炀国国师,卫离。

他兰子卿名为炀国丞相,实为太子谋臣。

“三年不见,兰卿与孤,到生疏了。”

卫离清冷的眸中掠过一丝寒光。

兰子卿心头一跳,忙道:“微臣此心,日月可表。”

“兰卿言重”

一面说一面扶起兰子卿。

兰子卿望着眼前面容绝美的人,不禁回念起往昔。

当年夙煌bī宫,政变夺位。下令离宫上下,皆杀无赦。

彼时太子不过四岁稚龄,他也不过六岁,为太子陪读。宫变那日,是太子一句“子卿不走,孤亦

不走。”那些老臣才连他一道救出。

如此算来,太子实为他的救命恩人。

“天佑殿下,祭祀得雨。只是,若刚刚没有下这场大雨,太子岂非处境凶险。”兰子卿忧道。

卫离面色无澜,清淡道:“万物局像,皆在星宿。孤日前夜观星相,见夜空万里无云,月色黯淡。知今日定然有雨。”

兰子卿臣服,“太子高明。”

河畔薄雾四起,蛙虫低鸣。

“兰卿,你在炀国为相三年,对于炀国朝中局势,有何见解。”

兰子卿揆度良久,方作揖道:“殿下,炀国朝廷,表面祥和,实际错综复杂。朝堂两大家族针锋相对,水火不容。各皇子也是缔结势力,伺机而动。而这一切之所以能保持一个平衡,全因炀国

太子夙玉。”

“哦?如何全在炀国太子夙玉?”卫子卿饶有兴味地问。

兰子卿继续道:“夙玉此人人如其名,温文尔雅,谦谦如玉。他更是炀国皇后晁袖所出,晁袖乃

是当朝太师晁颂的长女,晁家自然是支持夙玉。而夙玉又是嫡长子,与情与理,太子之位都是名正言顺。其他几位皇子尽管私下结势,意图皇位,却也是无可奈何。”

“若夙玉……”卫离话说一半,却又停下,意味深长的看着兰子卿。

兰子卿了然,“臣正是这个意思。”

两个人故作玄机,话中之意皆了然与xiōng,却又不点破。

“兰卿,三年不见,你睿智一如往昔。”

卫离目光含笑,一抹赞赏卧於眼底。

“殿下谬赞。”

兰子卿低眉,眼底含着一抹愧意。

宫中毕竟不是久留之地,二人又说过几句话,便分头离去。

兰子卿约走了半里路,停下脚步,远处灯火明亮,隐有歌声越墙而来。

浓浓雾色将他的眼眸染得幽深而又迷惘。

他终究按下一言未提。

真正让各股势力按兵不动的不是太子夙玉,而是三皇子夙丹宸。

夙玉淡泊名利,好周礼,喜乐府,终日只知弹琴赋曲,炀皇早有废太子之意。而十五皇子年yòu,九皇子远戍,十皇子低微,唯有三皇子夙丹宸堪是人选,夙丹宸母家,更是朝堂另一大家族,司马

一族。

各股势力并非为夙玉所牵制,恰恰相反,而是拿夙玉来牵制夙丹宸。因为一旦夙玉倒下,皇位必定归夙丹宸。而若夙丹宸倒下,他们则可一争。

太子问计时,他第一时间生出来的心思,竟是护住那人。

他实在,愧对太子。

第4章 清丈田亩

翌日。

炀帝早早开朝,宣众臣觐见。

百官不知其然,又不敢抗命,只得遵旨入朝。

三呼万岁后,只听得上座传来一道沉声。

“朕早早开朝,实为一事心扰。昨日国师祭祀求雨,虽说求得甘露,使百姓不再遭受炎热之苦。不过大旱三月,民间元气大损,国库空虚伤财。众爱卿有何良策,一来可使百姓丰衣足食,二来可使国库充沛。”

殿内全然静默,无人敢答。

炀帝此问,一要百姓休养生息,二要使国库充盈。这听来,简直天方夜谭。若要充盈国库,少不得增收税赋,可若这般,百姓如何休养。二者岂能求全。

百官心中犯难,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们的目光一致来到前方紫金身影处,只见兰相神色晦暗,默然不语。

机辩高徒,亦无良策,何况我等。

百官这样想着,放下心来。

“李卿,你可有良策。”

“臣愚昧。”

点到名的臣子心一悸,跪出列。

“应卿,你那?”

“臣也无良策。”

又一名臣子跪出。

炀帝在满朝文武间巡视一圈,最终落到紫金人影处,“丞相以为如何?”

兰子卿转过神,步出列。

“臣有二策,可使陛下如愿。”

“哦?是哪二策。”

炀帝身体前顷,眼中颇有兴意。

“第一策,大赦天下,减免赋税。旱灾长达三月,国内寸草不生。百姓此刻糊口都难,又怎能如常jiāo税。臣以为,此后三年,当免去民间苛捐杂税,各地方赋税只征收往常的十分之一。如此一

来,才能令百姓无后顾之忧,休养生息。”

满殿闻言哗然,丞相此策虽安民生,可如何盈国库。

果然有人走出,提出异议。

“陛下,方才丞相说要减免赋税,臣实以为不可。一旦减免赋税,朝廷以何为本,国库如何充沛。北部边防,每年都需要大笔银两,届时,我朝又如何负担。”

站出来的正是当朝太师晁颂,此人也是当今皇后的父亲。这位晁颂,本是前朝大夫,在前朝中,也是颇具威望。后助夙煌谋朝篡位,成为本朝最显赫的臣子。

炀帝轻轻叩椅思索,“太师所言不无道理,兰卿,你可有何对策”

兰子卿不慌不忙,淡声道:“陛下,这便要提臣的第二策,清丈田亩。近几年来,势家大户大量兼并土地,造成农民无田可耕,只得沦为大户人家的佃户。是谓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

地。而这些大户人家,隐报田亩,逃避赋税。多年来不知漏缴多少银两。臣以为,朝廷应当派两位贤能之士,清查势家大户的田亩,使其补足税款。”

满朝文武听得暗暗心惊,一旦追查下来,他们这些士族在外的田亩,必定清露无遗。但同时他们也不得不钦佩兰子卿的谋略,重灾之后,既不能伤民,又不能亏国。此法使得两全其美,可谓对

症下yào。兰相当真不愧天下谋士,居于首席。

不愧为天下闻名的yin谋权术家机辩的得意门生。

“此法甚妙,兰卿不愧为济世良才。”炀帝鹰眼中jīng光一闪,“依卿之见,朕当派何人。”

兰子卿掩下眸中深意,高声道:“陛下,能担此重任者,必定要为人清派正直。臣以为吏部侍郎张浦与左都御史李延正是人选。张浦清查,李延从旁监督,定能查清税款,事半功倍。”

晁家与司马家一听人选是张浦与李延皆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反倒各自打起小算盘。

太师道:“陛下,丞相此法甚是jīng妙,一来不使百姓增添负担,二来不使国库空虚。而张浦与李延一个做事谨慎,一个为人正直。老臣以为,此二人定能担当重任。”

另一旁居首的老学士司马礼向前一步,声音洪亮道:“陛下,臣也是此意”

炀帝如刀削般的脸庞拢起一丝玩味,“难得两位卿家同心同德,所想一致。众爱卿那,皆是此意?”

百官心中苦笑,谁人不知他张浦是你司马礼门生,李延是你晁颂子侄。但朝中又有谁敢于这两家作对,只得纷纷道“臣等皆是此意。”

十二道珠帘掩去了炀帝的面容,叫众臣难窥帝王悲喜,只见他龙袍一挥,对满朝文武喝道:“既如此,张浦,李延听旨。”

张浦,李延皆上前跪下。

“臣听旨”

“张浦,朕命你三月之内,查清国内势族大户的隐报田亩,务必将漏款追回。李延,你从旁监督张浦,朕赐你尚方宝剑一把,若张浦收受贿赂,朕予你先斩后奏之权。不过,若是你受人蒙蔽,

错斩良臣。可要当心自己的项上人头。”

炀帝这话说的轻淡,落在二人耳中却是惊如蛰雷。

李延慌忙跪下,连连道:“臣不敢,臣必当眼明心亮,秉公执法”

炀帝骨节分明的手指扶着头额,“兰卿,朕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兰子卿回道:“臣尚在追查之中。”

炀帝颇为疲倦的摆摆手,“退朝吧”

朝后,文武百官将兰子卿团团围住,忙问圣上要追查何事。

“诸位同僚不必忧心,些许小事罢了。”

人多嘴杂,兰子卿好不容易找到机会,chā了一句。

“丞相可否透个口风,也好让我等有个准备。”

“兰相,大家同朝为官一场,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是啊是啊。”

兰子卿听得头疼。

“放肆,尔等成何体统。”

人群避让出一条道,太师晁颂从中走了出来,“尔等若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任皇上要查什么,何必惧怕。”

百官全低下头,唯唯诺诺道:“太师教训的是,我等告辞。”

一群人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宫殿。

兰子卿淡笑道:“多谢太师。”

“丞相哪里话,是那群大臣不识好歹。”太师朗声一笑,“老夫日前得一字卷,说是王羲之墨宝,可惜老夫眼拙,看不出真假,素闻丞相jīng于书艺,不知丞相可否赏脸,替老夫品鉴品鉴。”

“倒也巧了,老夫日前也得一卷颜真卿的墨宝,也想请丞相品鉴一二。”

门外走来一位jīng干的老者。

晁颂看见他,目光一沉,冷道:“司马大人,老夫请丞相品鉴,你来凑什么热闹。”

司马礼冷笑,“怎么,只许你请丞相品画,就不许我请?”

“你……”

“两位大人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