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生子(1/1)
景如璋怔了片刻,牙关咬的极紧,阔袖下的手暗暗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只觉喉咙发紧发疼,他咽了口唾沫,疼感伴随苦涩在口中弥漫至胸口。
“到后面马车叫陆太医过来。”
他余光威慑的瞥了一眼齐枫,从牙缝里冷冷抛出一句。
“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说罢,抬脚步入屋里。
他走到寝房外停了下来,听到屋子里的慌乱嘈杂的声音,心下一窒,竟不敢入内。
她见到他若是受了惊怎么办?
他正犹豫,只听里面的婆子大喊道。
“小夫人,小夫人,你别睡啊,这……这可怎么办啊?您这样,这孩子就更生不下来。”
景如璋呼吸一顿,微微睁大眼睛,一把推开门。
婆子见进来一个男人,心下一惊,忙将被子盖在沈玥瑶身上,走过去就要将人往外赶。
“你是谁?妇人生产,男人怎么能进来,赶紧出去。”
“我是她郎君。”他脱口而出。
产婆着急忙慌的打量了他两眼,又回头去看沈玥瑶的情况。
狐疑道:“她郎君?她家郎君不是染疾去世了么?怎地还诈尸还魂了?”
景如璋紧拧着眉,眸光幽幽看着榻上之人,低声道。
“她——是这么说的?”
产婆见他神色关切,不像说谎,人也生的不错,与这小夫人看上去倒也郎才女貌,极为般配。
声音放缓和了几分,跟他确认道。
“你……当真是她夫君?”
他淡淡「嗯」了一声。
他走到榻边,见她合着眸子,长长羽睫安静的掩着,脸色煞白,发丝被汗水打湿,胸脯微微起伏,呼吸羸弱。
他清冷的眼底,一瞬间波涛起伏,带了点急切的语气道。
“她怎么样了?”
产婆道:“小夫人这身子太虚弱了,晕过去了,孩子的头也有点大,有难产之兆。得赶紧让她醒过来,羊水破了,再这样下去,这mǔ_zǐ 都有危险。”
他听到有危险,一阵陌生的感觉在他心底翻滚,有点泛疼,疼的心慌意乱。
忙唤她——
“沈玥瑶,你醒醒……”
恰在这时,锦儿领着陆太医也进了屋子,太医知道他是微服出来,只作了揖,却一时改不了口。
“皇......公子,让微......我来吧。”
产婆只觉得这人话都说不利索,也不知道行不行?
景如璋沉着眉眼起身给他让了位置,站在一旁凝着她。
在尚未踏入这院子时,他是恨她的。
旁人畏他惧他,认为他冷面冷心,可他却觉得,沈玥瑶才是那捂不化的千年寒冰。
若说她是块寒冰,像她那样胆小怕疼之人。
又为何会奋不顾身的为他挡剑呢?
他紧紧咬着牙,薄唇紧抿,凝着她那苍白的脸,心一下子沉入深渊。
「沈玥瑶——你到底对朕——」
他心下几番挣扎跟煎熬,缓缓松开了手,拇指婆娑着食指,掌心里浸出汗。
眼下最重要的是她的安危。
太医连忙为她把了脉,取出银针扎了她几处穴位。
只见她眉头微皱,长睫颤抖着缓缓睁开,恍恍惚惚醒来。
陆太医见状,连忙点点头,心下松了口气。
还好宸妃娘娘只是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说来也奇怪,宸妃的身子似乎比以前在宫里倒是强上不少。
皇上近来脾气不好,若宸妃当真有个闪失,还不知道做出什么疯狂举动来。
见她无恙,他起身退至屏风外背立,嘱咐产婆。
“你继续,若有意外情况,随时告知我。”
产婆看他刚刚扎穴手法,看着比一般大夫强上不少,看来是个高人,连连点头应道。
“好。”
沈玥瑶在产婆的指导下继续使劲,她觉得自己快死了,都出现幻觉了。
怎么还看到景如璋了?
她眼睛里湿漉漉的一片,长睫上挂着泪也挂着汗,眼前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她觉得自己大约是活不过今晚了。
实在是太疼了……
没想到她躲过了凌迟,却没躲过生孩子。
产婆一直在耳边唠叨。
“吸气,用劲,吸气,用劲......”
可她就是使不上劲,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将毕生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哇——
一声啼哭宣告她的这场劫难结束,刹那间,她觉得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她长睫颤抖了几下,便安静不动了。
景如璋连忙过去看她,眸子微带点惊慌失措,忙喊了两声。
“沈玥瑶,沈玥瑶——”
他眉头紧锁,神色紧绷,忙问。
“她怎么了?”
锦儿在一旁急的直跺脚,伸长了脖子往榻上瞧。
陆太医绕过屏风,上前为她把了脉,躬着身子道。
“您放心,宸......夫人她没事,只是虚脱,昏睡了过去。多休息即可。若是要回去,最好等夫人休息一两天。”
他紧紧握着沈玥瑶的手,目光牢牢攥住她的脸,眼眸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似有心疼,亦有欣喜。
产婆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出来,轻柔地擦拭干净,然后用准备好的襁褓将其裹得严严实实。
她仔细端详着孩子,又将目光投向景如璋,喜笑颜开道。
“这孩子长得可真白净啊,就像玉雕的一般,恭喜郎君,喜得贵子。”
景如璋转过头来,从产婆怀里接过孩子。
好软。
这孩子的眉眼,更像她。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浅笑,轻声道。
“赏。”
锦儿兴高采烈的从袖子里掏出两锭银子塞到产婆手里道。
“秦婶,辛苦了。”
这一夜,他的心也算在油锅里滚了一遭,亦是精疲力竭。
看着榻上软被里的人儿,呼吸绵长,睡得极沉。
他伸手抚上她细腻滑嫩的脸颊,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痕。
他经历过失去她的滋味,所以这辈子,不打算再放过她了。
深渊也好,地狱也罢,他只想拉她一起。
无论她想不想,她这辈子都只能待在他身边,无论用什么手段。
在她眼里,他应该是个昏君吧。
所以不值得她托付终身,也不值得她爱。
所以她才会想要逃,想离开他。
昏君就昏君吧,明君留给朝堂。
为她,当一回昏君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