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轮回二(1/1)

……

日子日复一日的重复着,人们在苦闷中寻求欢乐。

那一天下午,我顺从自己的心意放了婚约者的鸽子,然而比起这个人,那个无法随我心意放鸽子的婚约,才是真正摆脱不掉的烦恼。

这个烦恼的根源,并不来自宠爱我的父王,也不来自那个绣花枕头一样的婚约者以及他背后的家族,而是来自我的母后——王国的王后,我的亲生母亲。

我能感觉到,她不是很喜欢我,尽管我是她曾经殷切期盼来到的第一个孩子。

她不喜欢我的原因如此明显,正是来源于我的容貌:

黑发,黑瞳,以及上挑的美丽威仪、但是从父母两系的历代祖先都找不到相似的眼眸。

刚出生时,我几乎被认为并非父王的亲生女儿——你知道,这对一个身为王国第一夫人的女人而言,是多大的打击。

感谢神奇的魔法,哪怕我从头到尾找不到一丝一毫与父母相似的地方,它仍然依靠它无可否认的权威性,确定了我确焪无疑是父王和母后的亲生女儿。

魔法救了我一命,我想,这就是我从小对它抱着无以名状的好感的原因。

但和我相反的是,尽管魔法同样挽救了母后的名誉,但她依旧不喜欢它——

哦,不要把我和母后的亲子关系想得那么糟糕,虽然我的母后对我的感情有那么些复杂,但还远没有达到需要厌屋及乌的地步——

她之所以不喜欢魔法,大概是因为由于魔法的存在。我从一位正统王室公主的道路上偏离得越来越远了。

我亲爱的母后,是一个正统的塔玛拉女性。第一夫人中的典范,她当然不允许自己那个容貌偏离她的期望、性格偏离她的期望的女儿,连婚姻和未来也这么偏离下去。

她用来矫正我的偏离的工具有两个:

一个是那个在我看来并不美妙但却符合所有人期望的婚约,另外一个,则是随侍规劝我的教养夫人——随着科摩多伯爵夫人的昏迷,我很快又迎来了第十九位。

不得不一句,母后这种用来矫正我的手段,实在是温柔得一塌糊涂,尽管给我的生活带来了一些小变化。但实际作用在目前看来近乎没有——

比起她处理我父王在外面的那些风流帐和私生子女的干净利落,她对我的手段。温柔得渀佛春风的爱抚——

哪怕我对贵妇人的生活并不在乎,但仅凭耳濡目染和道听途,我也知道,贵妇人们的“规劝”手段,哪怕仅仅舀出断截经济来源这一种温和的手法,都要比她对我的要严苛得多。

我不止一次对我的贴身女仆安吉丽娜抱怨:“假如母后对我的手段,再暴烈一些就好啦”

那么,或许我在忍无可忍的时候。会真正将心目中计划已久的某些举动付诸实践。而不会像现在一样,顾忌着许许多多的东西——

我对自由的向往,似乎从我落地的那一天开始。就篆刻在我的骨头里,这和一个正统的王室公主的命运格格不入,正如我的容貌,与这个家族格格不入一般。

我对我的容貌发自内心的喜爱和自豪,尽管这依旧和世人的通用的审美格格不入。

然而,或许为了自由,我可以不在乎这个王国第五顺位继承人的身份,但却不能不在意母后偶尔看向我时那复杂而忧虑的目光,可爱的弟妹对我崇拜而好奇的眼神,父王刺刺的大胡子和亲吻,以及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与这个国家之间斩不断的血脉和责任。

我的青春期,在神秘有趣的魔法学习和枯燥无聊的王室淑女教育的交蘣中度过。

我的成绩一如既往的优秀,正如我的天赋一样让人毋庸置疑。

我在厌烦和沉迷的交蘣情绪中对魔法越陷越深,在母后忧虑的目光中往偏离的命运越陷越深,当我对自由的向往终于因为现实的束缚而再一次感到窒息时,我的野望终于不可遏制。

在我做出决定的前一天晚上,我悄悄去见了我的老师,那个宫廷法师团的流氓白胡子老头儿。

他对我:“如果你决心已下,那么我会如你所愿,在三天之后,带你远离这个国家,远离世俗,你将得到我完整的衣钵传承,在魔法的世界中,实现你对世界真实的探索,以及对无拘束的自由的野望。”

我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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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然后。

两日后,邻国不宣而战、战争的烽火开始在我的国家的土地上燃起的消息,从边境传到王都。

民众哗然,贵族哗然,王室哗然。

命运,渀佛玩弄般转折我的未来。

属于我的、无忧无虑幻想自由的少女时代,在这一天结束。

我的婚约者,出身王国唯一一个有世袭公爵爵位的家族。

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稳定政局、给战争提供一个稳定的大后方,我这个已经年满十八岁的成年王室公主,下嫁成为未来公爵夫人的命运,几乎已经成为了必然。

但是,在消息传来第三天的王室成员的家宴上,我出现在餐桌边,缓缓而高傲地抬起纤巧的下巴,亲口拒绝了这个几乎命中注定的命运。

五天后,代表王室嫡系成员亲征的蓝色金盏花旗帜,出现在了誓师队伍的最前方。

我的母亲,王国的第一夫人,昏倒病卧在床。

……

两个月后,前线战事胶着。

雷克斯在第二次誓师大会上披甲执剑,下跪亲吻我父王的袍角,握住那双忽然老去起皱的手。对他的国王:

“臣追随她而去,必定会将她安全带回来——以臣之剑与荣誉起誓。我们必定会在您的见证下完成婚约”

我的婚约者追随我而来,为我带来我的亲人的思念与臣民的祝福。

我们的jūn_duì 合二为一,将入侵者驱逐至边境,吹响了黎明前反攻的号角。

王队的铁蹄,踏上了敌国的国土。

黎明前的天空,像每一个梦境一样黑暗。

蓝色的金盏花旗帜折断在峡谷一役,鲜血染污旗帜。

我很幸运,我忠诚的亲兵们拼死抢回了我,没有让我死在战场上。尸体被那些可恨的敌人夺走。

长箭穿透了我的左胸,而我的心脏。长得和我的一生一样偏离正常轨道——它偏左。

这为我赢得了更长一些的弥留时间。

我将兵符和印玺交给了雷克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正视他。

“……我的国家,……父王……母后……都交给你……”

他握着我的手,亲吻我的指尖,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在我的手背,哭得像个孩子。

——这个痴情的傻瓜、不靠谱的小白脸,就算有下辈子。我依旧不会嫁给你。

【这一生。你后悔吗?】

弥留之际,我听到有人这样问我。

【不,并不……】

……

这一生。我拥有了太多太多,亲情、爱情、忠诚、友谊、地位、荣耀、尊严……太多太多了。

只是……

只是终究有些遗憾,遗憾那个“三天之后”再无法实现……

……

美丽的金盏花,最终定格在生命中第十八个晚春的五月,盛开前的那一个刹那。

一个月后,胜利的消息和讣闻,前后传至王都。

民众带着鲜花和花圈走上街头,庆贺与痛哭在这一天同时上演。

而我已经再也看不到这一幕。

按照我的遗愿,雷克斯亲手把我火葬。

他将我的骨灰从峡谷山崖上洒落,让它落进江河中,随风自由地飘走……

……

【……好固执的灵魂……】

【……想要和命运对抗吗……】

【……一次又一次的轮回,灵魂将会蒙昧……】

【……那么,继续吧……】

……

……

沃伦的五月,原野青葱。

牧羊女放牧着羊群,男子嘹亮高亢的情歌在山野上回荡。

这是草长莺飞五月,属于情人相约的五月,连我放牧的两头羊儿也在耳鬓厮磨,互相喂着嫩草,连咩咩的叫声都分外缠绵。

晴朗的四月天,天高云静,和过去的每一个五月天没有任何不同。

我咬着甜甜的草根,仰天躺在草地上,耳边传来牧羊犬卡尔赫赫的跑跳声。

我是一个平凡的牧羊女,一个铁匠的女儿。

我的老爹是一个大庄园主的奴隶,因为会打一两把铁具,因而在主人那里得到了被雇佣的自由民一样的地位。

但我的母亲据也是主人的女奴,因此两者的结合而出生的我,也同样是主人的财产。

我没有名字,我的老爹被叫做索尔,我就被人们叫做索尔的女儿,或者小索尔。

我翻了个身,没有拍背上的草屑,蓬乱的黑发下面是一张乌漆抹黑看不清面容的脸。

哎,反正就是你们想的那么回事吧——

作为主人的财产,奴隶主对女奴的所有权,比贵族对领民拥有初夜权还要理所当然。

而我不幸拥有一张有些特别的脸。

更不幸的是,这张脸黑发黑眼的特征,好像和那些布道者和无知民众口中宣称的、带来灾祸和瘟疫的女巫有那么些相似。

而且从那些布道者和无知民众道听途的流言里,据我们这个贵族领地附近的几个骑士领有些不安稳,据骑士老爷们要打仗,可能我们这个领地的老爷也会加入进去。

反正我不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老爹得到这个消息后,回来就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