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出门(1/1)

“要……我帮你解开吗?”夏兔愣愣地盯着他的手。

小白摇摇头。他一甩胳膊,就把手恢复了原状。

眼前的他还是之前懒懒散散、白胖柔软的模样。她屏着一口气,伸手捏了捏他的身体。

——很软。

用柔若无骨来形容不够贴切,因为不是“像没有骨头”,是真的“捏不到骨头”。正常人的身体,怎么可能被随意折叠到那种程度?

“小白有练过缩骨功吗?”夏兔呐呐地问。

他没有应声,大概是不知道那个词的意思。

夏兔也不会解释,她知道的东西也少得很。缩骨功……练完能把骨头缩起来,像人们开合雨伞那样的?她其实不太懂。

“嘶——”

跪到地板的擦伤刚才不疼,这会儿躺在床上放松了,痛感一下子变得强烈起来。

夏兔抱着膝盖直抽气,捂紧紧的一点都不敢放松。

——破皮了,一整圈碰着都痛!!

她知道现在自己得处理伤口,但她不太清楚要怎么处理,也不知道药在哪。

“小白,抱我去客厅好不好?我想跟mā mā 打电话。”

小孩子受伤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找mā mā 在哪里。mā mā 能保护自己,mā mā 总是知道要怎么做;好像找mā mā 哭一哭,伤口就会自己长好。

他乖乖地把身体凑过来。

她勾住他的脖子,正面扑了上去。

“咚……”小白被夏兔带着摔到床上。

伤口被压了个正着,她疼得嗷嗷叫,二次创伤啊……

对小白而言夏兔太重了,所以他只好学之前那样手臂打个结,再将她“拎”起来。

在客厅打了三通电话,第四通才被接起来。

钟情说了句“在开会”,就把电话挂了。

夏兔等过十五分钟,又打了一个。爸爸家在太远,过来要很久,而且没那么那么严重,她只是想问问家里处理伤口的药在哪里。

要这次mā mā 还在开会,没有接她电话,她就不准备打了。

钟情接了。

“mā mā ,我跳皮筋摔倒了,家里有药吗?”夏兔加快语速,尽量缩短讲电话的时间。

“怎么这么不小心?”

钟情的说话声音压得很低,看来会没有开完。

“你乖乖呆着,等我回家带你到诊所。”

话音刚落,那边电话就掐断了。

夏兔抓抓脑袋,叹了口气。

小白静静地坐在她旁边,客厅里没有一点儿声音。

良久,他开口道。

“给我,看看?”

“不要看,好可怕……”

夏兔不肯,他倾身向前,她便往沙发里挪了挪:“稍稍地放开就已经好疼了,火辣辣的疼……”

掌心里的布料微微濡湿,有血在渗出来。她一面疼,脑子里一边画面十足地想到了睡裤下的血肉模糊。

平时招数多多的小魔王,面对受伤流血,胆子还没有她所展示的香香豆那么大。

“我要看看。”小白很坚持。

他认为她现在疼成这样,跟他的那一压有莫大关系。

夏兔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事,mā mā 开完会下班就回来,应该不会很久的。”

——不会很久?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也是知道钟情下班回来所需的时间的。

小白过来抓她的腿:“我来,我舔舔你。”

他自己受伤了都是舔舔,舔舔就能好;要是舔舔不能好的,就是没救了。

——什么舔舔啦?要是手指受了一点伤可能要舔舔,哪有舔膝盖的!小白好奇怪!!

夏兔死死地捂着伤口,膝盖那边渗出的血更多了。她感觉一松手,血就会像喷泉那样朝天溅而出。

“舔舔、舔舔。”小白爬过来:“不害怕,我舔舔你……”

看她一副要哭要哭的样子,他为了表示自己的意愿,“舔舔”喊得更急了。

可怜的夏兔,一手护伤口,还要空出一手去推开小白的脸。

“为什么要舔舔?!”

奋力推脸,她忍不住大吼:“我不要你舔舔,我要等mā mā 去诊所!”

“……诊所?”小白停下动作。

“是,处理伤口的地方,诊所。”夏兔赶紧给他说明。

小白板着脸,不太愉悦:“他们的舔舔,比我厉害?”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舔舔啊?!

她哭笑不得地回答:“诊所有药,药能治伤口。”

“诊所,在哪?”他顿顿地说,陌生的词使用得还不十分顺畅。

“我和你去。”他在她面前表演了一遍手臂打结。

——意思是可以像刚才那样抱着她去。

第一回看这个感觉惊悚,这回看只觉得温馨到不行。

不过夏兔还是摇头:“门被mā mā 反锁了,我们出不去啊。我没有钥匙,一把钥匙在mā mā 的,一把防止我早回家、或者mā mā 忘带钥匙,放在家门口的花盆下面。可我们连大门都出不去……”

也不知道小白听懂了多少,他起身回了卧室。

“小白,你去哪里啊?”夏兔一头雾水地喊他。

“咔嗒——”

喊完没多久,大门被从外打开。

她以为是钟情回来,还怕刚刚自己的那一声被听见了。

没想到,站在门口的是小白。

他手里拿着钥匙,身上又沾了点土,鼻头黑黑的。

“你……”

其实夏兔时常觉得,小白是一个魔术师。

……

这是他们头一回一起出门。

要有路过的人仔细看他们一眼,肯定会觉得他们很奇怪。

发型独特的男孩踩着女孩的拖鞋,穿着女孩的睡衣,本身是个小孩居然能背得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

不过所幸,车水马龙、暖橙橙的灯光和灰蒙蒙的天,都离他们很近,又很远。

走在深秋傍晚的街道上,趴在小白后背的夏兔心情非常奇妙。

泛着寒意的江风拂面,他停下来,打了个哆嗦,顺便帮她挡掉大部分的风。

她嗅到乘着风儿飘来的甜甜水蜜桃香,不知是来自小白身上的,还是她自己的。

诊所并不远。

这会儿没有人,老医生正喝着茶。

看到这个特殊的组合出现,他嘴里的一口茶都忘了咽下去。

“哪里不舒服?”

毕竟是行医多年、见过世面,他只是多看了几眼,没有因为好奇问七问八。

“膝盖。”

夏兔坐到病床上,因为认生,右手仍旧拉着小白不放。

医生觉得好笑:“小朋友,你这样捂着膝盖,我怎么给你看啊?”

“可我不想松开。”她求助地看向小白。

他的反应倒很快,伸手给她,意思是她想走随时可以走。

“一直捂着,你的伤口就会和布料黏在一起,到时候撕拉下来一层皮。伤口不消毒,还很可能会化脓,最后凹进去一个洞。”老医生经验丰富地冲她娓娓道来。

怕痛的夏兔吓得脸都皱了。

她紧紧闭上眼,又搭上一只手去拽小白,然后咬紧牙关,用一种就义的神情交出了自己的腿。

老医生折起她的裤管,给她检查了一番。

“摔了很大一块啊,破皮、青了,不过没有伤到骨头。”

伤口暴露在空气中,裤管折到膝盖那边时,夏兔就感受到了医生说的伤口和布料黏在一起。现下她咬着牙,脑子里嗡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进去。

“我先拿碘酒给你消毒一下。”医生说着话,拉开抽屉。

拧罐子声、塑料戳破声,窸窸窣窣。

小白的手包裹着她,夏兔手心里都是汗,但他的是干燥的。

干燥、温暖,让人能够放心依赖。

“这是你哥哥吗?”

棉签已经沾好碘酒,为了转移小朋友的注意力,老医生特意找话题和她聊。

夏兔晃神几秒,点了头。

碘酒沾上伤口,仿佛把手掌放进滚油的平底锅,疼的感觉是“滋啦滋啦”的。

“小妹妹可娇气,这么粘你哥哥,他再大一点肯定要嫌你烦,哈哈哈。”看着两个小孩牢牢牵在一块的手,医生调笑道。

“胡说八道。”小白回他。

听他这么回答,夏兔感觉好开心。

——小白说他不会嫌她烦。

——就是就是,医生伯伯怎么能胡说呢!

——还有,小白好厉害,小白还会说成语了。

“碘酒涂好了,过来给你妹妹吹吹伤口吧。”

老医生从椅子上坐起来:“青的地方我会开点红花油,我等会儿会交代你们家长回家以后帮忙小心地揉一揉。”

他往门外面看了一眼,本以为俩小孩的父母是去停车之类的,但怎么这会儿了还没来。

“小朋友,你们的家长呢?”

夏兔和小白面面相觑。

“没家长?”医生抬抬眼镜。

“所以你们有带钱吗?”

小白动作麻利地从左边睡裤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颗水蜜桃。

“……”看着桌上的桃,医生陷入沉默。

小白瞪了他一眼,从右边口袋又掏出一颗。

满脸的:这下够了吧。

“不是那个啦!”夏兔在小白被嘲笑前,慌忙抖出准备好的纸币。

——才想的,刚才为什么闻到迎风飘来的水蜜桃味道,出门看病还带什么水果啊?

“小白,快拿回你的水蜜桃啊!”她匆匆忙忙地说。

——不是很喜欢水蜜桃的吗?比喜欢夏兔少一点的喜欢,把它给别人他该有多不舍得呀!

几个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转出了个门道。

——啊,所以……

——他出门带了水蜜桃,是想给她“付钱”吗……